楔子 大河与少年
两个少年立在大河岸边。
风清云秀,确实是个决战的好地方。
悍国境内的——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一条河流,大河,发源自巍峨铁峰山上。一匹如练的充沛而原始的波涛卷带着银湖岸边铁山兰的芬芳,流冲过悍国几大腹地,直直奔向极东的沧海。
此间,大河两岸石壁峭立,河口收束狭如壶口,故名之曰壶口瀑布。只因瀑布上游的大河水面宽三百米,在不到五百米长距离内,被压缩到二十三十米的宽度,所以滔天河水从几十米高的陡崖上倾注而泻,形成了“千里大河一壶收”的气概。
河水中的若干铁山兰,其叶如剑,色墨绿,花优者更多达十二径。如果说大河是悍国之经脉,那么铁山兰也由此横贯大陆,与各地的金黄稻麦油菜桑蚕频频碰撞,终化成波浪于此大河流域之最负盛名的十三弯中冲天而起。
十三弯后的壶口瀑布,无疑是悍国的一大境界。
灰衣少年横刀,白衣少年提枪。
两尊战神,亘古而峙般。
秦风和楚行云谁更强?无疑是修行界的一大未解之谜。
看来今天在这大河岸边将会有答案。
彼此都是十二岁的眼神,在观察着齐名而从未谋面的对方。身后赫赫远扬的声名随着轰隆河水再次向不远处的观战者倾诉着什么。
纵使珠玉在前,但他们的光辉同样耀眼,令同辈甚至是先贤汗颜。
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天才,但他们确实是是天才中的天才,百年难出其一!
这是听雨楼主的谶言,似乎也是这个时代修行界的铁律。
大河的狂涛暴浪卷起了千堆雪,拍击在岸边,发聩的声响像战鼓一次又一次地敲打在观战者的心脏,也敲打在秦风和楚行云的心脏。
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他们个人之间的战斗,更是秦家和楚家的暗自较量。作为当世两大世家,谁都不会示弱。
现在决定着未来。
可终于,有人发现两大世家的家主都没到场,于是议论骤起。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理,人山人海中的一些散修和其他世家的年轻人便妄议起来,许久才被一些知晓零星真相的长辈呵斥止住,神色见惭,慢慢退了下去。
......
秦风眼若流星,清秀却如铁筑的体形与刀合在了一起,威风凛凛。
楚行云神色平静,温和的气质不时从脸庞中透出,白衣飘飘如谪仙。
他们一直都是纵横于凡世的星辰,在升起。
“你很强。”
“我知道。你也是。”
这是他们至今唯一的一次对话。
......
此间传世之战,当有裁判。
听雨楼主座下听雨使者之首,方进新,示意侍从们打开景象传送阵,送往各大权力司要。
阵法闪烁间,天空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悠远雕鸣,附近的观战者情绪顿时高涨。
终于,时间到了。
“开始!”
大河也一声咆哮。
两道身影闪动,呼啸而出,宛若弓上之箭。烈烈作响的风在耳边燥鸣,天上各异的云彩被气息所扭曲至变形,纷纷退散去。
“轰!”
刀枪相撞,就像两个世界相撞,一瞬间内天地仿佛失色,不符年龄的无匹气息到处飞溅。
大河流水冲天而起,遮住了天穹,仿佛要打开星辰回归天空的通道。
砂石伴着河水,染黄而飞,难以固定。方才妄议的人有一些已经不慎跌倒,被散发在场间的元气所伤,衣物皮肤撕裂难耐,血痕隐而不发,五官扭作一团。
“后生可畏啊!”有强者低语。
秦风和楚行云彼此退后。
是的,都没出全力。
两个少年立在大河岸边,像纵横于凡世的星辰,正如从前一样,闪耀刺目。未尽意兴试探性的一击已经震住了许多只闻其名的修行者。
再来!
两人再次冲出,踏裂许多岩块。
元气随心意自体内而出,回荡在刀枪上。
“又来了!”有人大喊。
可是......
突然,原先冲天而起的巨浪内出现了一把光剑,直击而下!
光芒铺遍此间,填满了失色的天地!
异变骤生!
两颗如日月的星辰颤动了,对望一眼,同时第一次生出此生人世称之为恐惧的心绪!!!
还是那声雕鸣,这次却显得有些慌乱,悠远长扬,和异相一齐进入人们的脑中,识海摇曳不定,精神受到冲击。
一时间,剑意纵横,布满流水各处,渗入每个可能的空隙中,于是,整条大河,整匹瀑布,都成了剑,大杀四方!
光剑剑意打入流水中,镇压住了所有人!
“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什么!”
“好...好强的压力!”
年老者都施法护住子弟徒孙,额上冷汗浅浅。
方进新当机立断,组织听雨楼人防卫起来。
莫不是他族来袭?
所有人都吓到了,那把大河中的光剑如神魔临世!此时,竟有人还生出这等极为荒谬的想法:只怕六宇纵横那六位星御境的圣人来了都挡不住!
光行于天地间,无远弗届。不到几秒,场间早被披上一重重力场,尤其是秦风和楚行云所在地,更是剑意无匹,但却没伤着他们,倒似乎在警告。
秦风和楚行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事有人为,做了再说!
欲动刹那,有老者看到他们一刀一枪提起,又不显眼地缓缓放下,竟是不敢出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短短弹指,人们发现威压剑意没了,抬头开眼,光剑消失了......
轻轻地来,轻轻地去,却撼动了此间生灵。
在这个百族林立的世界,越来越多的生灵在睥睨万物,却很少有会抬头仰望的,都说死亡的突然性最让人惊愕,但只有经历过的才能体会。
......
......
自其日,秦风收刀入鞘,数年未出,已百年不问世事的长老们也只看见刀鞘上布着一层光衣,却看不见那铁刀。楚行云则自创皇道龙气,一气化万法,摘云为器。二人各有所得。
但他们两人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当那把光剑出现时,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朽站在悬崖峭壁上,身后一个背篼,装着几把生锈的匕首,腰间挂有拳头一样大的一壶白酒。他残缺的双手——左手少了食指,右手少了尾指——负在身后,写满尊严的脸上的嘴唇仿佛在念白着自由,公理和正义。
风云决未果十年后,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来到了听雨楼,倚着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