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日谈话后,灵和儿安静了许多。
时光逐渐淘去她的任性与无妄,使她成为一个聪慧内修的女子。
然而,淳于玉似乎不喜欢这样。
每每看着师妹静坐刺绣,他都想前去捉弄一番,想让她似从前那般无忌大笑,扔下刺绣,拿起剑与他对打。
可是,师妹变了。不论他怎么打搅,她都不理他。
淳于玉唯有坐在宋宁拂旁边,与她讲些年少时玩耍的故事,每每对上她茫然不懂耳朵神色,淳于玉唯有叹息。
每个人都是变得,变得奇怪,变得不大认识,变得失去自己的特质,成为芸芸众生里头的一名。
冬日一过,春已大半。
海镜山最美的是春末夏初,那时季节,奇花异果争奇斗艳盛开来。红绿青紫,蓝白黄橙,香味飘飘,直将海镜山围的似重重深楼,百味花园。
淳于玉最喜欢这样的日子,风吹来,花雨缤纷,阳光斜照,与师妹在花丛中说笑打闹。不过今年,随在她身边的是宋宁拂,他会折百种花成圈如帽,戴在她头上。宋宁拂对溪照映,直美的心里亮堂,眼睛含笑。。
“我们在夏季末成亲罢”
这夜,一轮圆月当空,两人肩并肩躺在花丛中,晒着月光,淳于玉盯着宋宁拂的双眼突然开了口。
“咦,为何这么快?”宋宁拂疑惑。
“我们拂儿长得这般好看,我怕给人拐跑了”
宋宁拂俏皮的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睛陡然带了往日不多的深情与脉脉,她就那样孩子气微笑瞧着他,淳于玉心思突起。
“小拂儿,我能不能亲一下你?”
“嗯?”
宋宁拂一声嚅嚅鼻音,直搅的淳于玉心痒痒的。
不给宋宁拂反应,径自斜倚吻了上去。
他吻的温柔,似是呵护世间唯一的珍贵宝贝。
宋宁拂眼睛睁大,似是望着他,又似是神恍墨蓝星子苍穹。四周芳草幽幽,萤火流落。
夏季快要到了吧,宋宁拂想。
不远处,灵和儿手中完成的刺绣坠入丛林,这是她为师兄的最后一点情谊。
华容第二日起来,发现了灵和儿留在桌上的短信一封。
“我无法释怀。看着两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直比刀子插心还要难受。我下山了,哪一日忘了师兄,我便哪一日回山。不必惦念。女儿,和儿”
华容一屁股坐在地上,饶是多乐观坚强的自己,面对女儿日益瘦弱的身体与不符年纪的愁思,也仍不免偷偷掉泪。如今,女儿竟为自己的爱慕下山远离,她能说什么?就是心疼的难受。
抱朴生一旁默默安慰。
迟一些说:“江湖凶险,和儿又太单纯,我这便下山去寻她”
华容按住他欲要收拾包袱的手:“随她去吧”
只有经历些,才明白些。和儿,需要的是历练。
华容找了青鸟,让它携带一封信,去找灵和儿。
无非是些叮嘱话语,玩够了就回来,爹爹娘亲是站在你这边的。江湖凶险,切要警惕等。
青鸟夜以继日,寻着灵和儿的气味,穿过高山大谷,渡过溪水大川,越过平原茫茫,最终在洛阳附近一座名为“沧桐城”的地方找到的灵和儿。
青天白日,阳光正好,本该是做买做卖,男耕女织,青年踏青,游戏人间,热闹喧嚣之际,然而,沧桐城内城外却是死气沉沉,门户紧闭,不见一人,尘土飞扬,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腐肉气息。
青鸟像是察觉到什么,刚靠近地面便迅速撤离,在半空中徘徊之时,一声哨响唤了它下来,正是站在一条街口皱眉惊异的灵和儿。
身后一棵大梧桐树上,一群黑漆漆乌鸦冷冷注视,漆黑的眼珠中折射出底下这条幽深小巷里尽是密密麻麻,交缠挤压的人。他们蓬头垢面,奄奄一息,胡言乱语,眼露绝望,有些已成尸体,腐烂,苍蝇嗡嗡围着。这些,皆是大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