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千年龟说他的公司因为管理不善，很长时间没有业务，没开二年就关了门。当时欠下了一屁股债，到处都是追着他屁股要债的人。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次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他介绍进了太平间给死人整理妆容。

“不错不错。”我说。

“还好吧。刚来有点不适应，抹不开脸面，深怕在医院里碰到熟人。看到死人还直打哆嗦。化了几个妆就习惯了，现在也不打哆嗦了。我之所以留下来，最主要是因为这个工作赚钱多。开公司欠下别人的钱总是要还的，当时也找不到好的出路，有个赚钱的工作就接下来了。”千年龟尴尬地笑着。

“挺好的！靠自己双手挣钱，没什么丢人的。好好努力，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债务很快就能还完了。”我安慰他。

“希望吧。你呢？现在在哪里发财？还在KTV混着或跟着某个大老板发大财了？”

“KTV早被封了。我能发什么大财？现在无业游民，还跟死人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日子难熬啊！”我叹息。

千年龟听我说没工作，还惹上了官司，挺同情我的遭遇。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又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说：

“你会不会化妆？”

我一愣。不禁想起自己泡帅哥的经历。每次想勾引帅哥的时候，总会把自己的脸化成花猫赶到帅哥时常出入的路段装作偶遇的样子堵住他的去路。

“会啊，化妆谁不会？不就是往眉毛上大笔一挥，脸上铺一层厚厚的白粉再加点红色的粉末，嘴唇上来个血盆大口。搞定！不就这么简单吗？”我比手画脚地将自己的那一套化妆技术向他展示。

“就这样完了？”他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完了。难道你给死人不是这样化？”

“你那样哪里是化妆，画个小丑还行。亏你还是女人，连化妆都不会，你怎么和男人约会？”

“谁说不能和男人约会？我就是那么化妆的，不也一样和男人有约不完的会？”

我一想到那些拜倒在我裤裆下的男人，就不免有点洋洋得意起来。千年龟和我一起上小学的时候就了解我的生活作风。自小学时代起，我就经常偷偷用老师的粉笔灰把自己的脸涂抹得像只发情的小花猫去勾引可爱的小男生，还常常为了和其他女生争抢小帅哥打架斗殴被学校罚跪。即便受到最严厉的处罚，也仍然改变不了我的习性。从山旮旯里出来混社会结识了很多小混混和小太妹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一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就召集一群小混混对别人拳脚相加。直到小白猪闯入我的生活，才改用更高级的武力来对付碍眼的人。

“看来你一点没变！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是和原来我认识的那个喜欢偷老师粉笔化妆的黑猩猩一样。”

“技术有点进步。”我咧着嘴笑。

“你出来混社会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没有钓到大鱼？”千年龟用手比势着，我知道他所说的大鱼指的是什么。

“哎，命苦啊！使出浑身解数终于钓到了一条肥鱼，但是死了。”

我用手指指着太平间里面躺着的小白猪，有点黯然神伤。

“死了？里面躺着的那个就是你钓到的大鱼？”千年龟惊讶得张大了嘴。

“嗯。”我点点头。

千年龟垂着头，背着手在我面前踱来踱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真是克夫命！”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看来你的生活也不顺，现在又赶上了失业。肥鱼死了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找好下家？”千年龟了解我的习性，知道我喜欢储备备胎。

“没有接盘的对象。现在是公用。”一想到没有依靠，我有点难过。

“公用？什么意思？”千年龟瞪大眼睛。

“不说了，说说你吧。你老婆孩子都好吧？”我怕他追问我做鸡的事情，赶紧岔开话题。

千年龟从我躲闪的眼神中猜测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看我故意回避话题，他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挺好的挺好的。”千年龟连声说。

我尴尬地站了一会，局促地抠着指甲上的污垢，一时不知道和他聊些什么好。望了一眼太平间，于是找了个借口转身要走。没走出几步，千年龟又把我拽了回来。

“哎，你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还有事？”我怔怔地看着他。

“这样吧，你现在无所事事。要不你来跟我学化妆？”

“给死人化妆我不会啊，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会，你不会我教你呗。”千年龟一脸认真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小白猪那张因车祸而变得血肉模糊的的面孔，身上的毛发顿时竖立而起。

“可是我见着死人就全身发抖，毛发悚立，晚上睡觉噩梦缠身。”

“见多几次就不怕了，况且你老在外面晃来晃去也不是办法。我有一个女同事马上要结婚，婆家人不允许她再干这行。月底要辞职，我这里刚好空出来一个位置。要不你来试试，看看过段时间能不能适应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摸口袋里的那几个钢镚及那一堆还没有支付的账单，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思忖了片刻，感觉这似乎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于是我点了点，表示可以尝试一下。

“好吧，我试试看。我也和你当初一样被逼上梁山，欠了一身的债，还没有找到经济来源。现在看来，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嗯。总比你在外面到处浪强，给死人化妆也是一门技术。学会了这门技术以后还可以给自己化。”千年龟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握起拳头想朝他腰部上捅，这时从太平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是小白猪的亲属。她走到千年龟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

“你是化妆师吧？”

“是的。”

“麻烦你抓紧时间给我们家猪猪化个美妆，那边在排队等着火化呢。马上就要轮到他进炉子了，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

千年龟本想继续和我聊一下工作上可能会存在的问题，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但迫于小白猪的亲属不断地在旁边催着他去给小白猪整理妆容，于是匆忙和我说了几句，便走进了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