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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麟德元年(甲子,公元664年)
春正月甲子,改云中都护府为单于大都护府,以殷王旭轮为单于大都护。
初,李靖破突厥,迁三百帐于云中城,阿史德氏为之长。至是,部落渐众,阿史德氏诣阙,请如胡法立亲王为可汗以统之。
上召见,谓曰:“今之可汗,古之单于也。”故更为单于都护府,而使殷王遥领之。
二月戊子,上行幸万年宫。
夏四月壬子,卫州刺史道孝王元庆薨。
丙午,魏州刺史郇公孝协坐赃,赐死。司宗卿陇西王傅乂奏孝协父叔良死王事,孝协无兄弟,恐绝嗣。
上曰:“画一之法,不以亲疏异制,苟害百姓,虽皇太子亦所不赦。孝协有一子,何忧乏祀乎!”孝协竟自尽于第。
五月戊申朔,遂州刺史许悼王孝薨。
乙卯,于昆明之弄栋川置姚州都督府。
秋七月丁未朔,诏以三年正月有事于岱宗。
八月丙子,车驾还京师,幸旧宅,留七日;壬午,还蓬莱宫。
丁亥,以司列太常伯刘祥道兼右相,大司宪窦德玄为司元太常伯、检校左相。
冬十月庚辰,检校熊津都督刘仁轨上言:
“臣伏睹所存戍兵,疲羸者多,勇健者少,衣服贫敝,唯思西归,无心展效。
臣问以‘往在海西,见百姓人人应募,争欲从军,或请自办衣粮,谓之“义征”,何为今日士卒如此’?
咸言:‘今日官府与曩时不同,人心亦殊。曩时东西征役,身没王事,并蒙敕使吊祭,追赠官爵,或以死者官爵回授之弟,凡渡辽海者,皆赐勋一转。
自显庆五年以来,征人屡经渡海,官不记录,其死者亦无人谁何。州县每发百姓为兵,其壮而富者,行钱参逐,皆亡匿得免;贫者身虽老弱,被发即行。
顷者破百济及平壤苦战,当时,将帅号令,许以勋赏,无所不至;及达西岸,惟闻枷锁推禁,夺赐破勋,州县追呼,无以自存,公私困弊,不可悉言。
以是昨发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残者,非独至海外而然也。又,本因征役勋级以为荣宠;而比年出征,皆使勋官挽引,劳苦与白丁无殊,百姓不愿从军,率皆由此。’
臣又问:‘曩日士卒留镇五年,尚得支济,今尔等始经一年,何为如此单露?’
咸言:‘初发家日,惟令备一年资装;今已二年,未有还期。’臣检校军士所留衣,今冬仅可充事,来秋以往,全无准拟。
陛下留兵海外,欲殄灭高丽。百济、高丽,旧相党援,倭人虽远,亦共为影响,若无镇兵,还成一国。今既资戍守,又置屯田,所借士卒同心同德,而众有此议,何望成功!
自非有所更张,厚加慰劳,明赏重罚,以起士心,若止如今日以前处置,恐师众疲老,立效无日。逆耳之事,或无人为陛下尽言,故臣披露肝胆,昧死奏陈。”
上深纳其言,遣右威卫将军刘仁愿将兵渡海以代旧镇之兵,仍敕仁轨俱还。
仁轨谓仁愿曰:
“国家悬军海外,欲以经略高丽,其事非易。今收获未毕,而军吏与士卒一时代去,军将又归;夷人新服,众心未安,必将生变。不如且留旧兵,渐令收获,办具资粮,节级遣还;军将且留镇抚,未可还也。”
仁愿曰:“吾前还海西,大遭谗谤,云吾多留兵众,谋据海东,几不免祸。今日唯知准敕,岂敢擅有所为!”
仁轨曰:“人臣苟利于国,知无不为,岂恤其私!”乃上表陈便宜,自请留镇海东。上从之。仍以扶馀隆为熊津都尉,使招辑其余众。
【原文华译】
麟德元年(公元664年)
1 春,正月十六日,改云中都护府为单于大都护府,以殷王李旭轮(后来改名为李旦)为单于大都护。
当初,李靖击破突厥,迁三百帐篷于云中城,阿史德氏为其酋长。至此,部落人口逐渐增加,阿史德氏到京师,请求按胡人惯例,立亲王为可汗以统领。
高宗召见,对他说:“今天的可汗,就是古代的单于。”所以改为单于都护府,而以殷王在京师遥领。
2 二月十日,高宗前往万年宫。
3 夏,四月五日,卫州刺史、道孝王李元庆薨逝。
4 四月二十九日,魏州刺史、郇公李孝协被控贪赃枉法,赐死。
司宗卿、陇西王李傅乂等上奏求情说,念及李孝协的父亲李叔良死于王事(高祖时,在与突厥的战争中,被流箭射中阵亡),李孝协没有兄弟,恐怕绝嗣。
高宗说:“法律只有一个,不因为亲疏不同而变更,如果危害百姓,就算是皇太子也不能不赦免。李孝协有一个儿子,还担心祖宗没有祭祀吗!”李孝协竟自尽于家中。
5 五月一日,遂州刺史、许悼王李孝薨逝。
6 五月八日,在昆明弄栋川设置姚州都督府。
7 秋,七月一日,皇帝下诏,麟德三年正月有事于泰山。
8 八月一日,皇帝车驾回到京师,住进当亲王时的旧宅,留宿七天;八月七日,回到蓬莱宫。
9 八月十二日,擢升司列太常伯刘祥道为兼右相,大司宪窦德玄为司元太常伯、检校左相。
10 冬,十月六日,检校熊津都督刘仁轨上言:
“臣观察现在的驻防部队士兵,疲惫羸弱的多,勇敢健壮的少,衣服贫敝,唯思西归,无心为国效力。
臣问他们:‘以往在海西,见百姓人人应募,争欲从军,或者申请自己置办衣服粮食,称为义征,为什么今天的士卒到如此地步?’
他们都说:‘现在的官府与以往不同,所以人心也不一样。以前东征西讨,为国牺牲的,都有皇帝敕使吊祭,追赠官爵,或者把死者的官爵转授给儿子、兄弟,凡是渡海征辽的,都赐勋一级。
但是,自显庆五年以来,出征士兵屡次渡海,官府都不记录,其死者也无人过问,都不知道是谁。
州县每次征发百姓为兵,其中健壮而家境富有的,用钱财贿赂,都能藏匿得免;而贫穷人家虽然身老体弱,被征发就要即刻编入行伍。
之前击破百济及平壤苦战,那个时候,将帅号令,许诺以勋赏,什么承诺都有;等战后回到西岸,只听到枷锁的声音,被关押审问,褫夺赏赐和功劳,州县传唤追捕,无以自存,公私交困,一言难尽。
所以,最近从海西开拔时,已有逃亡自残的,不是到了海外才这样。
又,本来在战场上立功受赏,大家都以为荣宠;而近年出征,有功勋的士官,也要去拉车拉船,劳苦与白丁无异,百姓不愿从军,都是这些原因。’
臣又问:‘以前士卒留下镇守五年,也能坚持,如今尔等才刚刚一年,怎么衣服就如此单薄破露?’
他们都回答说:‘当初从家出发时,只收到命令说准备一年资装;如今已经两年,还未有还期。’
臣检校军士所留衣服,今年冬天还可勉强对付,到明年秋后,就完全没有衣服可穿了。
陛下留兵海外,是想要殄灭高丽。百济、高丽,一向结党为援,倭人虽远,也相互影响,如果我们不留兵镇守,百济很快还会成为一国。
如今既然留军队戍守,又设置屯田,所依靠的,就是士卒能同心同德,而众人有此议论,怎么能指望成功!必须改变做法,厚加慰劳,明赏重罚以振奋人心,如果还像现在这样处置,恐怕士众疲惫,军心瓦解,立效无日。
这些话听起来刺耳,或许无人为陛下尽言,所以臣披露肝胆,昧死奏陈。”
高宗采纳他的话,派右威卫将军刘仁愿将兵渡海以替代旧镇之兵,并敕令刘仁轨一起回来。
刘仁轨对刘仁愿说:“国家悬军海外,是想要经略高丽,这事很不容易。如今秋收还未完成,而军吏与士卒全部替换而去,军将又归;夷人新服,众心未安,必将生变。不如暂且留下旧兵,慢慢让他们收割庄稼,办具资粮,分梯次遣还;军将暂且留下镇抚,不能回去。”
刘仁愿说:“我之前回到海西,大遭谗言诽谤,说我多留兵众,密谋盘踞海东,几乎不能免祸。今天我只知道执行皇帝敕令,岂敢自作主张!”
刘仁轨说:“为人臣者,只要能有利于国家,知无不为,怎能只顾自己安危!”
于是上表陈说利害,自请留下镇守海东。高宗听从。仍以扶余隆为熊津都尉,命他招辑百济余众。
【学以致用】
这一段思考几点
01,利益机制变了,人心就变了
之前人人抢着要要从军,哪怕自备粮食都行,而现在呢,富有的人出钱逃避从军,没钱的人宁愿自残也不愿意参加。
为什么会这样呢?
本质就是利益导向以及利益保障的问题
想要大家参与,首先得看你给的利益够不够大,其次得看你说话算不算数。
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 话是可以讲的很漂亮的,但是事能不能做的漂亮,能不能言行一致,别人会静静的看你的行动。并且只给你一次机会。
我的体会就是,只要利益机制到位,没人是愿意躺平的。 而一个人之所以会躺平,是因为对机制、政策的失望,他只能用躺平的行为来维护自己仅有的利益(时间、空间、精力,不至于被无限剥削。
02,“人臣苟利于国,知无不为,岂恤其私!”
身处重要岗位,是听话重要,还是执行组织(老板)的意图重要?
刘仁轨、刘仁愿这两人的对话再次体现了这种关键时刻的抉择问题。
谁是站在组织立场?谁是站在个人立场?国家与个人,哪个为先?
刘仁轨的这种理念,气势,让我想到了咱们的大元帅彭老总,如同一团火焰,日月可鉴。
03,刘仁愿这里有个很大的问题值得思考。
刘仁愿因为遭受到谣言诽谤而不敢提出自己的想法,只想听话照做。
但是,问题来了,正是因为他选择了听话照做的应对方式,反而让他更加的被李唐公司怀疑,最后差点被杀。
刘仁愿手握重兵,又孤悬海外去远征,是个老板都可能担心你会不会跑路。更何况还有那些眼红你发战争财的人,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发财,他们都会来对付你。
所以,刘仁愿的阶级身份,决定了他必然有谗言与诽谤的。
那么,可能的应对方法是什么呢?
一种方法就是像刘仁轨这样的,价值观一以贯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永远是先把国家利益放在前面,你敞开来玩,不玩虚的暗的经,得起查,也不怕查。
二是像曾国藩那种,用点技巧,给家里人,或其他人写点笔记,让李唐公司的老板从笔记中看到你的志向,想法,态度等,让老板对你放心。
但我个人还是觉得刘仁轨的方式比较简单,无需过多技巧。诚字为先,一以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