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日记
夏日的光辉彻天彻地,我心目中愈加灿烂辉煌。在时间的流逝中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我的童年时,那初夏的阳光透过我家老屋的木窗棂,光柱带着温馨,跳跃式地阅读着我摊开的小人书。这一天天地阳光,就是一段长长的节日,一个少年的狂欢节。
现在回想,我泪水闪烁着诗韵,一些散文片断正是在泪水里已经得到准备。
春天谢了花红,荷花开了花苞,总是岁月匆匆。夏日里庄稼在烈日下升腾着长,社员和知青在烈日下一个汗珠摔八瓣地锄草。队长说:”人勤地不懒,锄遍地等于浇遍水。再说天越热越能晒死草。“日头越毒,队长督促着社员与知青干得欢。
白天又累又热,晚上社员与知青们就在村东边的池塘里洗个凉爽澡。池塘有几十亩大小,清澈的水被日头晒了一天,湿热可人。于是从傍晚起池塘里便装满了欢声笑语。
我们从生产队收工回来后,那农村的夏日却也来得悠闲。正所谓“桃李罗堂前,榆柳荫后檐,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我们的村庄在夏日里别有一番景象。柳条依依,风拂池面,荷盖鱼戏。苇波起舞,夏蛙蝉鸣。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单田芳的《杨家将》,电视剧的渴望正在热播。我母亲为我们蒸的是榆钱窝窝槐花汤,清新爽口。我早早地吃完晚饭,到池塘里去洗澡。
微风习习,田里的雾气氤氲,禾苗在风中摇曳。那池塘是个沙盘底,水温适宜,深处一人多深。池塘内有几十号人,欢笑嬉闹。我有时仰泳有时狗抛有时潜泳。偶尔在脚下有鱼儿碰撞。
正洗得带劲,却听隔路的池塘中有人喧闹,说是救上一个人。我急忙跑过去。却是我的八岁的妹妹。妹妹扎着羊角辫。手胖得一个个小窝,脸圆圆的红润润如一个熟透的苹果。我搂抱住妹妹,抚着她湿湿的头发,正惊惶地哭泣着,手抹着眼泪。我安慰小妹妹,问她怎么了。她抽泣着说:“二哥哥把我捞起来的。”
我转眼看去,二哥哥叫继红,他母亲与我住隔壁邻居。他家世代务农,五短身材,走路有腿有点外八字,红鼻子尖,不时的抽一下鼻子,说话先假咳一声。我忙向他表示感谢,他拧着湿湿的衣服,摆着手说:“没关系的了,我正在路边走着,猛然看到池塘里有一个黑脑袋瓜子在水里一起一伏,我就没来得及脱衣服,把她捞起来了。呵呵,你快把她送家走吧,以后不要再让她单独嬉水了。”我连忙答谢,嘴里说着:“是是,我把妹妹送家走。”我背着还哭滴滴的妹妹送她回家了。
我把妹妹安顿好后又出来了,与其他几个如我一样的返乡落户知青一块儿来到我们村东边的石拱桥来乘凉。坐在光滑的桥的石栏上,看着月光照着粼粼的水,银波样的水面不时地有鱼儿翻波,油油的水草在水里招摇,水潺潺地流着,发出哗哗啦啦的水声蜿蜒着向远处延伸似带。掩在远处的芦苇荡中。河边的水草茂盛地长着,铺展如毯,挂着晶莹的露珠,那田地里发出高低起伏的蛙鸣。风微吹,芦苇荡起伏如浪,田里的虫鸣漂渺依稀可闻。光滑的桥侧长着柔滑的青苔,长着那久远的温润的记忆。桥上的人们正幽幽地讲着那些过去久远的事。
生产队时的初夏时光总有些乏味,小学的功课总是很少。于是我到我村东边的大队集体作坊挤油坊去玩。
村东面的挤油坊是我们村的集体作坊,有五间堂屋,三间东屋,都是高梁桔屋檐,泥土房,正南是一堵矮矮的土墙,在墙东边与东屋接界处有一个白板木门,这里是我们大队的油坊。东屋的外面一个长满青苔的老井,四周是青青的庄稼地。西边是一池清清的水。
油坊处于堂屋中。我掀开油坊的厚厚的布帘钻进去,里面的男人们只穿着大大的裤衩满身是汗水地忙碌。
二哥小专是个光棍,也是我们的孩子王,我们喊他为“光棍司令”。他见我进去,把卷的旱烟大喇叭夹在耳朵间,搂住我用粗粗的硬硬的胡子扎我的脸蛋,我忙不迭地躲闪。
立新他爹把手巾搭在他铜色锃亮的背上,呵呵地笑着对我说::“大侄子,来,我给你弄油饼吃。”我随他离开光棍司令的炒豆子的大锅,掀开又一层布帘,来到里面的挤油处。里面热气腾腾,一会儿我脸上就挂满汗水。
正中间一溜排列三个挤油墩,把熟的豆粕弄成饼状放在铁箍里用布包包扎好成豆饼状,一个挤油墩码放五六层,然后人们用长长的磨棍插进挤油墩里来推动,随着他们缓缓地推动,那豆油便如涓涓小溪缓缓地流出,在豆饼处便挤出一些油汪汪黄灿灿热热的油条,那是我喜欢吃的,立新他爹把我牵到油墩处,弯腰笑迷迷地给我弄了个放在我嘴里,我香香地吃着看他们干活。
一群男人干着这么重的体力活,女人便成了他们的兴奋剂。也成了他们永远谈不倦的话题。二孩子便谈起了昨夜听窗根时新婚夫妇的悄悄话:“哈哈,你们知道新娘子骂新郎的话新鲜?”
众人都扭头细听,二孩子笑着说:“哈哈,新娘子不忍时,使劲捶着新郎骂:‘你呀坏透,你在婚前说你有二十年的积蓄,我还以为是钱呢。’哈哈哈。”众人也哈哈大笑。
光棍司令却不觉有点失落,立新他爹对光棍司令笑问:“二哥,你当初怎么没有成家呀?”光棍司令做出不堪回首状,幽幽地说:“我二十岁时有个媒婆来我家给我说媒,哎,她硬要一大布袋小麦一百斤玉米,我与哥哥两人,父亲病重死得早,哥哥年纪大还没成家,家里又穷成那样,我怎么能成家在哥前面,再说也拿不出那么多的财礼呀,等待哥成家了,我们欠了一屁股债,更没有能力操持我的婚事了,就这样蹉跎了。”
狗四是个能说书的人,狗四挤过头来说:“哈哈,怕是姑娘相不中你的黑脸蛋吧。不如我们的小吹大爷,能找个替身去相媒。”立新他爹爹说:“哈哈,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件事我知道。小吹大爷长得矮,一脸麻了,确实长得拿不出门去,到相亲的时候咋办呢?得了,就找了我们村西的小瑞,那人长得高,1.8米的个子,鼻挺眼亮,皮肤白净,那真是一个俊小伙,那姑娘一看便相中了,结婚那天,新娘子跨火盆,扯帘,坐床进洞房只盼着晚上新郎来。哈哈,新郎来了却换了人,那个新郎不是小瑞却是满脸麻子的小吹。那新娘便哭闹,挣扎,却第二天,哎,进去的是少女出来便成了小吹大爷的女人。”
我撇着嘴说:“你就瞎说吧,我才不信呢。”立新他爹说:“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大人说话不许偷听。去去,一边玩去。”他虚势作出赶我的样子,我扭身往炒豆子的大锅走去,抓了一把炒豆子咯嘣咯嘣地吃着。
黄兵转身对狗四说:“呵呵,要说有能耐,还是你小子,愣是凭着三寸不烂舌,在人家外村说书,把人家姑娘哄来家与你过日子,厉害呀。”狗四得意地笑。
然后说:“哈哈,这点本事算不了什么,要数厉害的呢,还是我们说书人的队长,人家倒贴了300元。”众人笑骂:“你小子就吹下天来吧,我们才不信,不要彩礼还倒贴,你说说队长使的什么高招?”那狗四却卖起了关子,大家正支起耳朵想急着听下文。
光棍小专黑着脸,对众人说:“伙计们,把这些油挤完后我再扯闲篇。”众人一听,那笨重的挤油活便干得飞快,六七十斤的豆饼被他们轻易地抱起来码放整齐。
中午要做饭了,男人们便在油坊的院子挖一颗大白菜。院子里是油坊的菜园,那绿的是黄瓜架,红灯笼似的是西红柿,还有紫色的长茄,香香的芫荽。光棍司令便勺了一勺子油,锅里便飘散起了香香的菜香。
这时一条大黑狗却在窗外晃。狗四说:“哟,这不是王集村的黑狗吗?这狗经常来偷食,我们想法捉住它。”他轻手蹑手蹑脚地走到油坊的大门边,把门虚掩着,往上放了一块大石头,那狗嗅着菜香,挤动油坊门想偷偷地溜进来,不曾想挤开门,那石头往下直落,恰巧砸在那黑狗的头上,狗惨叫一声躺在地上不起,那狗四慌慌地按住狗,拿刀剥狗。
不在会儿,我们油坊的院子里便飘着令人馋涎欲滴的狗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