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29

我爹是京官,娘是他发迹前的发妻

爹做官后另娶了平妻,想接娘去享福

娘拒绝了,称她什么都不懂,去了只会给爹爹丢脸面

爹也没强求,想接我去京城

娘还是拒绝了

月儿跟着我挺好,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娘死前,拉着我的手说

月儿,别恨娘,我是怕你去了京城保不住这条小命啊

1

我娘是平川县一等一的大美人

我爹提了两篮子土鸡蛋来求娶

娘见他衣服虽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净,皂角飘香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指甲里没有农人的污秽,是个体面的读书人,于是就嫁了

婚后,娘亲种田养家,闲了还要上山挖草药,点灯绣手帕,贴补我爹在书院的嚼用

我爹也不负众望,高中了进士

留京当起了京官

两年后,说在京城另娶了平妻,打发了人来,说要接我娘去享福

听闻来接人的婆子,穿的绫罗绸缎,戴的金玉银钗

见面就对着我娘喊那婆子……

让我娘去把当家太太请出来

我娘用干农活裂了口的手指,拢了拢落在脸颊的发丝,抱着只有三岁的我

冷静地看着来人道这院子里只她一个婆子,并没有什么当家太太

来接人的上下把我娘打量了一圈,脸上带着满满的鄙夷,叫我娘赶紧收拾收拾,京里来接了

转身就一脸嫌弃地嘀咕知道的是老爷大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花子呢,真是丢人她家小姐云燕之姿,怎能同这等粗人互称姐妹

我娘哭了一整夜,哭肿了眼睛

第二天却装得风轻云淡

我就不去京都了,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户,什么都不懂,去了只会给老爷丢人

接人的婆子满口称是

看着娘怀里的我,又道那我将小姐带回去……

话还没说完,娘就侧了侧身子

月儿跟着我挺好的,你回去告诉老爷,就当他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接人的婆子,只留了二两银

娘用那二两银给我打了个长命锁,为我挂在了脖子上

记住,你爹死在了进京赶考的路上,托人给你捎回了这枚长命锁

三岁的娃娃早已记不得爹爹长什么样,记忆里只留下了娘亲的这一句话

这一记,就是整整十四年

2

十四岁那年,娘没了

临死前告诉我,其实我爹不仅好好地活着,而且还在京城当大官呢

月儿,别恨娘,我是怕你去了京城保不住这条小命啊

我不恨娘,我只将戴了十多年,护身符一般的长命锁摘下来收进了衣袖中

犹记得小时候被村里的孩子欺负,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

我就倔强地将脖子里挂着的长命锁扯给他们看

瞧见没,我爹死前托人给我捎回来的长命锁,我才不是野孩子,你们没有长命锁,你们才是野孩子

曾经多傲娇,如今就有多可笑

我哭,哭我自己傻

哭我娘命苦

我将娘葬在了后山,自己揣着那二两银的长命锁进城,买了一个同我一般大的战俘

我给战俘起名叫江睚,睚眦必报的睚

江睚黝黑瘦小,呲嘴一口白牙,眼神凶狠异常,干农活,打群架却样样不落

因此娘虽然去了,我在村子里却活成了没人敢惹的姑娘

转眼,三年过去了

我十七,比我高一头半,壮得像头牛的江睚说他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我们俩,相依为命,无依无靠,却开垦了新田,翻修了房屋,存了余钱,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3

十七岁这年,消息不胫而走,我成了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

同村的婶子大娘总会来闲坐,说我长得像我娘,杏花眼柳叶眉

接着说东家的小子长得俊,西家的小子有力气

我看着院外静立着的江睚

觉得俊能俊得过江睚,至于力气那就更不行了

谁看见江睚不犯怵

大娘婶子们告诉我,江睚毕竟是战俘,衙门里可是有过案底的,不能当作男人养

我笑我也没将他当作男人养,我将他当弟弟养,至于嫁人,总得找个比我弟弟强的吧

婶子大娘被我气走了,又来了个媒婆

媒婆说隔壁赵家庄,京都曹贵人的远房表舅看上我了,叫我收拾收拾嫁过去当小妾

我没作声,媒婆被江睚打出去了

自那以后,江睚就说要去参军

参军能立军功,说不定能当大官,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说别忘了你是战俘,衙门里有案底的,有军功也不会让你当将军还是要读书的好

江睚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死他都不读书

说我每次路过书舍,眼里恨不得放把火将书舍烧了,他是打死都不会读书的

我惊讶,表现得就那么明显吗

我是痛恨读书人,可读书却是正道,有正道不走难道要走歪门邪道不成

没想到我一语成真,江睚不知怎么的,进山当起了土匪头子

土匪不打家不劫舍的,正好

好什么好我如今打江睚一巴掌都觉得手疼

不打家劫舍,难不成要拦官抢富

一语又成真了

江睚嘿嘿笑,说他最近还真劫了一家京官,说是回乡祭祖的

光是金银细软,就够山上吃两年的

我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

不要命了吗,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不放

江睚咬着后槽牙,笑得白牙森森南边起兵乱了,官府忙着呢,没人管咱们,做票大的,我就带着你浪迹天涯去

我心想,如今绑了人说什么都晚了

你绑的是贪官还是好官,咱们可不能做丧尽天良的事

这……还没来得及打听,只听说姓左,叫左云山

我皱着眉抬头谁你再说一遍

4

姓左名云山,在京城做大官,祖籍平川县

这不是我那便宜爹

我当即就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江睚带着我穿过密林小道,到了土匪窝

依着山里洞穴做成的牢笼里,一男一女靠墙而卧,听到动静,男的一骨碌爬了起来,狼狈不堪,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抓着栅栏,看向外面的人

吾乃朝廷命官

闭嘴江睚怕他吓着我,一棒子击在栅栏上,那中年男子就吓得缩回了手,眼神仍然不死心地瞪着江睚

绑架朝廷命官,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江睚你既是朝廷命官,可知民众生活艰难,可知无端挑起战争,掠获战俘,罪孽深重

列朝至两百年前分南北而治理

简称南列朝北列朝

我所在的北列朝在五年前无端挑起战争,在南边没来得及防备的情况下,急速攻下二十座城池,俘获战俘五万人

江睚就是战俘中的一员

其实自从北列朝挑起战争的那一刻起,民众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们这是要造反左云山道

江睚道造反也是你们这些命官给逼的

我站定在江睚身后,一点一点看清了左云山的面容

他长着一张瘦长的国字脸

说话的时候,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一直蔓延到耳朵后面,天庭饱满,眉眼深邃,鼻子很挺拔,唇上蓄着修剪得意的小胡

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沧桑,反而替他平添几分成熟的韵味

即使身陷牢笼,却也别有风度

我又想到了我娘,长年累月的操劳,繁重的农活,再加上忧思忧虑,到死时,她已丝毫看不出当年的美人模样

临死时,人不过瘦瘦一把,抱在怀里,纸片人一般,泛着青苦的味道

值吗

一辈子守着一个死也等不到回来看她一眼的男人

大概是我的视线太过赤裸,左云山终于缓缓转头,跟我的视线对上了

那一瞬间,左云山突然变得很安静

他的眸光放大又凝聚,最后涣散无光,就这么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再没了任何动静与言语

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我站定在牢笼前,就这样看他

怨从心起

他既不爱我娘,为何要娶她为妻,让她蹉跎着耗尽一生

他既然不爱我,又为何要生了我,只生不养,跟畜生又有何分别

就在这时,从左云山身后挤上来一个蓬头垢面,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女人

她的眸光里透着狠毒,开口就是恶狠狠地威胁

瞎了你们的狗眼,敢绑我们家老爷

5

王氏,左云山的平妻

样貌平平,性情平平

我告诉你们,如若我爹和我哥哥知道了,必会带兵踏平你们这个破山寨,到时候抽筋剥皮,要你们好瞧

江睚来了兴致大官儿那一定很有钱

那妇人一下子愣住了

我忽地一笑

她哪一点又比我娘强

但凡我娘当年贪图一两分富贵,去了京城,她仗势欺人能放过我们

还是说眼前这个负心的男人能护得住妻女

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我直接越过那婆娘看向左云山

只要你亲笔写下,左云山抛妻弃子,丧尽天良,妄为做人,猪狗不如,死后入地狱、断子孙,永世不得超生的认罪书,我立刻放你下山

我心道娘亲,你没等到的道歉,我帮你讨回来

左云山一听就皱了眉头

你们到底是何人

我看着与自己神似三分的亲爹缓缓笑了我是你姑奶奶

6

交代山寨里的人,左云山不写就不给他饭吃,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我就带着江睚离开了

江睚见我不高兴,试探着问

我去打断他一条腿替你出气

我摇摇头

为了这么个人,搭上你不值得

反正我也是战奴出身,没人看得起我,再说了南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不怕

我为我娘讨一份认罪书,到时候烧给她,说不定我娘可以瞑目一些

要他一条腿做什么,我娘又看不着

江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们月儿还是太过善良

善良吗,我倒是不觉得,我只是对他无感罢了

江睚,你有没有父母我问

江睚看着天边的云霞出神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我爹不止我一个儿子,他很忙,我是被奶嬷嬷带大的

那你比我惨,我小时候还有娘疼

我絮絮叨叨你没见过我娘吧,她长得可好看了,眼睛像是会笑一般,人人都说我长得我娘

江睚道你长得也好看

你喜欢我这张脸吗我问江睚

喜欢江睚点头,他最近晒黑了些,野了些说喜欢的时候哑了嗓音,眼底带着欢欣

可我却不喜欢

我看着江睚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收敛

女孩子漂亮,就会遭坏男人惦记

我分析道我娘如若相貌普通,当初找个同村的庄稼汉嫁了,可能就会安安稳稳地活着

话不能如此说

江睚道你还记得你说痛恨读书人,可读书却是正道这句话吗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容貌也是如此,美不是谁的过错,不懂珍惜才是罪恶之源

是这样的吗

是他的错,不是你娘的,更不是你的江睚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

如若左云山写了认罪书,放他走,他带人来剿匪怎么办

江睚道大不了就跑呗,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平川县

江月

江睚的眼睛亮闪闪的你想不想跟我去南边,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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