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粽子,是我到美国后近两年才学会的. 话说八年前我的一个朋友送了几个粽子给我,我又把她送给我的粽子分给了几个我的朋友,其中包括刚认识的帕米拉。她当着我面吃了一个,赞不绝口,把另一个拿回了家,结果那个粽子在她家一放就是八年,知道我有一天去她家考古发现了它,当然早已经风干,被和一个石头的佛头以及一些自然的木头和不知道她从哪里挖的青苔组成了一个微型艺术花园,我拿起粽子,看了半天,问这是什么鬼东西,她说那是我送给她的粽子,惊讶的我差点儿晕倒。
去年我尝试包了一次粽子,请教我的朋友Wendy,她包的最有型也最磁实,上文书里说的古董粽子好像就是她送给我的。我每年都从她那里分到十二个,然后我的朋友又可以从我手里分到几个。让她教给我怎么包,这小子总是说忙,去年没教,我自己想像着瞎弄的,外形差点儿,味道据说很不错。今年得到粽子的朋友又开始催我了:美琪,我想吃粽子了 你今年包不包?
卧槽!我的手艺竟然有人惦记,那还不包? 我一听大喜过望,立马开车的去了超市,不但买了糯米、红枣和粽叶,还有莲子、花生,紫米和红豆,准备第二天就开始包。
第二天早起十点,哥们儿突然来电话让我陪着去沃斯康行马拉松参场,我说我今天要包粽子,米都泡上了。哥们儿说别废话,放冰箱回来一样包,赶紧打电话看明涛有没有空接见我们吧。我打了电话,明涛说妹子要来啥都往后推一推,动身前告诉他一下即可。
随后跟老公和孩子们请了假,老公说你小子打电话我都听见了,决定了才问我,他顺口开玩笑滴抱怨说他总是最引不起我注意的那个人,有时候感觉倒不如家里的一只苍蝇,飞来飞去我可能还注意一下。我听完感到很内疚,摸着他的胸口问他是不是真实的感觉我不在乎他?他哈哈大笑起来,让我开车安全点,代问明涛好之类的话,然后我就出发了。
回来的时候大概晚上9点,Ebay上有人想买东西,写了长长的信问这问那,我没看完就急了,想起以前的一个混蛋顾客,爱长篇大论的写信,最后还是不满意留了差评给我。以至于以后我看到此类顾客就想掐死他。于是我短短回复一句: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东西、你不会满意的,不要考虑买它。果然,不到五分钟又来一封信:布拉布拉布拉布拉………我快速回复:就是不卖给你!!此后又有几封,再没回复过。包粽子包到凌晨一点半。
第三天,打电话给帕米拉 ,结果是她姐姐接的,说帕米拉的好朋友去世了,她正在崩溃中。我大概问了一下情况,就挂了。下午两点左右再打,她还在哭。我觉得她此时需要拥抱、就要去找她。结果她说她谁都不想见,她的头剧烈的疼痛,眼泪根本止不住。我这样说着,就到了她家。帕米拉眼镜红红的,脸色看上去很憔悴,我好奇滴问她死的是她什么人?因为我爹死我都没像她这么哭过。她把手上的钻石戒指让我看,说她的未婚夫。我吓了一跳:你丫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帕米拉大概九岁时候,球队的几个男生都喜欢她,长大之后越发漂亮(金发碧眼胸大屁股翘)经常有男生为她大打出手,也遇到过几个渣男,但最终被一个叫“诺门”的男人俘虏并生了一串孩子。但因为土生土长,以前的爱慕者不可能这辈子永远不见,而且经过这么多年,帕米拉和诺门最终也离婚了,以前的追求者中有离婚的也有死老婆的,因此帕米拉一直到六十多岁还是几个发小儿老家伙的争夺目标。最主要的有五个,还是一起长大的经常为帕米拉大打出手的那几个,彼此也互相认识。帕米拉的前夫诺门一直想与帕米拉复婚,但帕米拉对他只有亲情了,前几年帕米拉刚与其中一个订婚,诺门儿却得了白血病。作为多年的夫妻,帕米拉做不到熟视无睹、毕竟他们一起不但一串儿子女,还有好几串儿孙子孙女。于是帕米拉就退了婚承担照顾诺门的义务。此后好了又犯,说也奇怪,只要帕米拉一想嫁给别人,诺门立马犯病。前年,最有希望也最健壮的那个在佛罗里达度假时突发脑溢血死在了游泳池,帕米拉崩溃了差不多有一个多礼拜。去年,帕米拉说她一起长大的另一个发小儿向她求婚了,她兴奋了几天,因为这个家伙不但风趣幽默而且多金,在明尼苏达有五家养老院,我问她答应没?她反问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不过后来她沮丧地说诺门的白血病又犯了,她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因此她思前想后还是和富翁达成协议:只有性,不结婚。这算什么呢?富翁很沮丧,但说他愿意等,于是他们成了情人。但帕米拉有一天梨花带雨地来找我说:发小富翁背叛了她、因为他有了新女朋友而且要结婚了。这场挫折帕米拉消沉了大概有三个星期还多,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刚死的这个,也是美国斗士中的一员,帕米拉不嫁给她的原因第一是因为诺门的病还没好,或者说诺门还没有死,她不能画句号。第二个原因是她和这个家伙总是吵架闹别扭、很大原因都是这个家伙爱喝酒。我问帕米拉,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她回答说:一周前。
你最后一句话跟他说的什么?我问她。
“F you!! ”——她回答说,一边又哭了起来: 我无论如何也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的谈话,不然我一定不会那么伤害他的。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要自责了,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我觉得倒是挺可爱的。我拿着死者的照片一边端详一边说,他有些微胖,看上去既厚道又倔强,六十多岁的样子,带着礼帽,留着两撇小胡子……
“你他妈的在笑我伤口流血🩸?” 帕米拉对我的大笑感到困惑。
“你的丈夫就是诺门一个人,你不觉得吗?”我问她。
“可我20多年前就和他离婚了,为什么你这么说?”她显然被我这句话惊到了。
“这么多年,一个病秧子,拖着最差的身体耗走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情敌,你还不觉得他是为了你吗?”我语重心长地看着帕米拉的眼睛说道。
“可是我现在都想跟着他一起走了,我真的好爱他,好痛苦……”帕米拉又哭了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眼泪顺着指缝不断地往外涌出来。
“你想想,如果我们的家是明尼苏达,我们要一起去芝加哥办自己的事,办完了,就得回来,你不会没事在芝加哥待着,不是吗?”我说。
“你在说什么?什么芝加哥?”帕米拉困惑不解地看着我问。
“如果我们的家是天堂,来到人间只是履行各自的使命,使命结束了,就都回家了,也许他比你早几年,也许你比他早几年,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为什么要哭成这样,使自己心碎……?” 我喃喃自语,说给她,也说给我自己。
“是啊,哇!我怎么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帕米拉恍然大悟的样子。
“别哭了,帮我一起包粽子去好不好?”
“ 好 ! 包粽子去!但是我还是要协助主持他的葬礼的,你能参加吗?”
“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他。”
“可你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想让你陪着我。”帕米拉一脸的请求[委屈]
“好好好,只要你能开心点,我不在乎参加陌生人的葬礼。”
“ That‘s my girl !耶✌️!”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下午我们几乎都在大笑,包了很多粽子,其中有一半都是帕米拉帮我包的。
傍晚的时候,我送她回家,她临走还拿了一捆粽叶和糯米,说明后天她要按美国人喜爱的口味整上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