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打工的人纷纷出门,小四也上学去了。红梅也准备出门,临出门前,红梅去看姐姐腊梅。
这些天,姐妹几个没有好好一起说过话,红梅希望有空好好跟姐姐头抵头睡着说说话,像以前在家姐妹仨住一起那样随意那样单纯。
姐姐家总有一些暗淡,瓦缝里透过来一点点阳光,在地上在墙上,模糊的光晕和光阴,姐姐坐在桌边,拆着旧床单,过去岁月里密密的针线,一拉就像拉链一样开了,低低的砰砰的声音,还有细细的碎屑。
“姐。”红梅站在腊梅的堂屋里,有点恍惚。外面有人家都盖楼房了,姐姐家还是以前的老屋,悠悠岁月。
“红梅,怎么有空来了,快来坐着,这些天累坏了吧。”腊梅看见妹妹,顿时笑容满面,把手里的东西往一边捋,拍拍凳子:“估计不累,心里高兴,人就是有力气。”
“姐!就你一个人在家?”红梅张望着。
“奶奶带小的去姑姑家去了。”
“正好,我们一起说说话。”红梅坐在姐姐旁边,腊梅起身,红梅拉住了:“我要喝水等会自己来,我也不要吃东西,姐妹间不要这样了。”
“不行,我以后去你那里,指望你好好招待我呢。”
红梅忍不住抱住腊梅笑起来。
“姐,你这是准备尿布吗?我听妈妈说你带环怀了,不怕有危险吗?妈妈经常在家胡思乱想。”
“现在有空就准备一些。我这个没关系,我问过别人,有人有过,说环最后在包衣上,叫妈别担心。”
“那他们没有找你或者姐夫的麻烦?”这也是妈妈担心的。
“来过了,一起去做了检查,确实是带环有的,他们劝我去流掉。婆婆特别能说,说不找他们麻烦已经很好了,说把我的孩子伤了怎么办?”腊梅笑着跟红梅复述婆婆跟人家的对话,眼里有点泪光在闪。
姐姐和自己一样,自小在劳动中成长,得到的常常是数落,自己还挨了不少打,好像多年渴望的东西,一点关爱都容易入心。
“我看妈妈比以前对我们三人关心多了,也更心疼我们了,可能是老了,加上小义两个人跟她不亲也伤了她的心。”
腊梅拍拍红梅的手背:“妈妈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刀子嘴也没有了。不知道怎么就得不到媳妇一点心。”
“姐,我不在家,小四功课也越来越重了,你多跑跑,我看奶奶一个人坐着也怪可怜的。”
“我以为你不喜欢奶奶。”
“奶奶好像对我们也好了不少,不骂小四是讨债鬼了。”
腊梅笑了:“小四终于养大了,这几年也不怎么生病,奶奶也得了她的不少力,嘴上不说,奶奶心里还是知道我们几个人的好的。”
“小时候盼着长大,现在觉得长大了也没什么好,看他们老了有点不忍心。”
“那你不要嫁了。”腊梅一边折着布片,一边看着妹妹笑起来。
红梅也笑了。
两个人都抬头笑着,看着窗户,外面阳光灿烂,黄土拌黄沙的院墙上,枯草还在瑟瑟,旁边似乎有了点绿意。
一年年,春天从不迟到,也从不忘记哪个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