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在广东生活近20年的我,有好些年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在居住的这个城市里,过年,只不过是匆忙喧囂的都市生活中突然响起的一串音符,虽然有声音,却很短促。又像高铁短暂的停靠,一阵喧哗之后,列车驶离,站台回归宁静。
城里的年,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过的,只是眼看着路上的车辆慢慢地少了起来,车站里多了些扛着个大包等车离开的旅客。一夜之间,路旁的树上挂起了彩灯和灯笼,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映出人行道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这时我才察觉到:又要过年了!
通常,趁着好天气,我会带着孩子们去逛下公园,或去购物中心玩上一天,或约几个没有回去的朋友一起吃饭打牌。几天后,手机里开始收到一些祝福的信息,我会窝在沙发里花半天时间或回复或转发那些祝福的语句。除了酒店里的那顿年夜饭价格让人印象深刻,每天都跟平常一样的过着。突然有一天塞在路上了,看到满大街的车子,才惊觉:这年已经过完了。
我怀念起儿时过年的情景,脑海中闪过一幅幅温暖的画面,腾腾地冒着热气,隐隐的传来欢笑。一股熟悉的年味,从记忆深处冒出来,顺着那股热气,伴着那阵笑声,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年夜饭
我的童年时期,是在湖南南部的一个小山村里度过的。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远不如现在,平常日子要吃上一餐荤食都比较难。但是不管平常的光景如何,每家的年夜饭一定不能马虎的。所以儿时的我最盼望年三十晚的这餐饭了,我们这些孩子不仅能吃到平时里难得一见的鸡腿,还会盛上满满的一碗又香又滑的红薯粉,当饭来吃。大人非但不责怪,还笑呵呵地说道:“多吃点,多吃点。”他们说这长长的粉条象征着幸福绵长。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少不了鸡肉,鱼肉和酿豆腐这几道菜,这些菜寓意着大吉大利,年年有余,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男人把温好的酒沏上,也会叫女人喝几杯,老人坐在上席,碗里装着酥软可口的食物,笑眯眯地对孙辈们说:“慢慢吃,这年夜饭,吃的时间越长越好呢!”孩子们会乖巧地给长辈敬酒,说些好听的话,换得大人们的压岁钱和红包。
习俗
我的老家从十二月二十四那天过小年开始,就算是正式过年了,平日劳作的村民都收了农具,专心地为过年忙碌起来:二十四送灶神,二十五大扫除,二十六磨豆腐,二十七杀年猪,二十八贴对联,二十九到处走(闲逛串门),年三十过大年,接灶神,祭祖先等等。男人女人分工合作,男人们担水劈柴,杀猪宰羊,干乏了就烫壶老酒,房前屋后的叫拢来喝,从封神榜的姜文公到西游记的孙悟空,谈天说地,一通胡侃。女人们则张罗伙食,收拾房屋,空闲了几个体己的会坐齐喝茶,从地里的收成到孩子的新衣,一番评头论足,家长里短。孩子们也像撒了欢的小马驹,吃糖果,放鞭炮,嬉戏着,追逐着,要是无意中穿过蒸酒杀猪或是磨豆腐的现场,立刻引起大人的笑骂:“鬼崽崽的,跑慢点哦!”
我印象最深的要算杀年猪了。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会喂猪,杀猪也不用去屠宰场。一家要杀猪,乡邻来帮忙,其中必有一个屠夫。大家合力就把猪绑在长凳上,屠夫动作娴熟地朝猪喉处一刀捅入,血放了满满一盆。有一个环节很有意思:人们会先在猪蹄上割开一个口,用一根钢钎捅进去,疏通猪身的每个部位的皮层,然后用嘴对着口子吹气,直到猪身鼓成一个圆球,目的是方便剃净猪毛。每次我看到有人吹气胀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年货
过年的年货大部分都来源于田地里的收成,人们通过辛勤的劳动,春天播下种子,夏天除草施肥,秋天获得粮食,过年了就把这些粮食或用来酿酒,或用来制成小吃。在准备年货方面,心灵手巧的女人象个魔术师:炸果子,炸豆腐,蒸烧酒,蒸粑粑,炒瓜子,炒花生,应有尽有。招待客人时,摆上满满的一桌,虽然不如现在超市里买到的年货光鲜亮丽,却是地道的绿色食品,比起现在买到的食品更健康!
辞旧和迎新
过年,可以说是农村里最有仪式感的一个节日了。虽然,那时候的物质缺乏,人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但大家依然完整保留着祖先留下的传统。人们把对四时更替的敬重,对自然馈赠的感恩,对自身生活的知足,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通过过年这种集体活动完全展现了出来。
过年了,意味着新旧更替。在人们看来,所有的不快乐,不如意都已成过去,在新的一年里,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于是,平日里吵架的夫妻到了过年的时候,也变得亲密了;过去闹点矛盾的邻里或亲友也坐在了一起,喝碗米酒,重归于好 ;一些光景不如别人的家庭,也在暗暗铆足了劲,来年要大干一番。
关于年味的回忆,就象儿时妈妈教的童谣,虽然已经记不真切,但总会在某个安静的时刻在心中唱起。那些甜如甘饴的回忆已深深地融入到我的生命里,给奔走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我时刻带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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