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前,我在后
拥挤的人把群把街道填满,各形各色的车子把马路的空位补上。
猛地一个急刹。“怎么回事,那车还走不走。”司机用带着点口音的嗓子喊着。其实车外的人根本听不见。
我有点喜欢他的口音,类似我一个江浙地区朋友说话时的尾音。在我听来,怪好听的。
“前面一辆什么宝马跟小货车相撞,交警干啥吃的,这么堵,你再等一下,再等下”他对着手机说,眼睛看着前方。车上挤满着学生,放学的时期总是那么拥挤又急促。一车的人都很静,只有司机和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交警会不会啊,干什么用的,咋不拍个照把车移走嘞。一个路口六十秒就过了三辆车,排到明年去啊。”车里司机发出的每一个音穿梭过那人与人之间细小的缝又绕回来。
那货车是从右面直撞宝马车头,几个当事人在站着、有的等着,有的在打电话,不知道在汇报着什么。四个交警站在那儿,一会走走动动,伸个手出来挥两下,一辆车过了,又挥两下,又一辆车过了,再着就又到了红灯。一个拿着记录仪围绕着两辆破损车头的车走一圈又一圈,然后又在那站着。
“这车辆,争先恐后干啥,你在前,我在后,不就过去了嘛,在这堵堵半天!”车上没有人回司机话。
“是啊。”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到了车站,爸爸来接我。从车站到家开车要十分钟左右。在车上,爸爸聊到他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是关节炎,拿了药吃。我没想过爸爸会得关节炎,甚至没想过他会生什么病。他一直是个“喝水主义者”啊,小时候就对我们说要多喝水,凡事多喝水就对了。
就这样到家前边的广场,车是停在广场的车位上,从广场走到家,正好一条不到百米的小路。
我在前面走,有意地往身后看他,他检查了一下车窗有没有关,然后走上来。
在我转身往前走时,“你裤子怎么这么脏?”,他的声音从我耳后边传来。
我往后看,鞋子上方几寸裤腿沾上了零零散散的泥土。“哦,可能是下雨天,路上弄到的吧。”
在路上,我在前,他在后头。我用平常的步伐走,但他一直在后头。"你怎么跟不上我了我心里暗自想。几秒后才想起来,我好像忘了爸爸有关节炎,是在脚底周围。会不会是关节炎的痛让他走不快,我没想过这个,我连他有没有生病我都没想过。
一直以来,爸爸都是一个高大的形象,不会生病,不会犯错,我们都必得听他的话。仍记得,在十年前,没他腰带高的我跟他去菜市场买菜。我也不会选菜,就跟在他后面穿梭于人群。那时我觉得他走得是那么快,两条长腿跨得是那么大步。一不看他,他就会消失在人群中或者走到另个大人前面,只能看见四条腿,好多条腿,跟柱子一样移动。
我心里紧张又兴奋地跟着,走累了,跟不上他了。停下喘会气一抬头,好陌生的背影。咦?爸爸怎么不见了。我委屈又着急地给在原地流泪。心里不停抱怨,爸爸怎么走那么快,为什么一直走面,怎么不回头看我。我擦了把眼泪,发现了爸爸的身影,我赶紧跑了过去继续跟在他身后。
这次,我在前,他在后,第一次听着他的在我身后的脚步声。他会不会也是在看着我的背影跟着我走,他会不会也担心自己十年后跟不上我。我没有回头去看他,我不敢,我怕对上他的眼睛,那会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走看走,我想以骄傲者的资态走在他前面,就像小时候的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那样,让他看着我。
听着他的脚步声,我往前走,他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几声咳嗽。过了会又咳了几声,咦?难道爸是没有喝水吗?他说咳嗽感感易喝水就能好,几年前他一直这样说。我又想起他去医院的事,每次我一生病,他带我去医院,也是用那我跟不上的步伐排队,挂号,问诊,他今天去医院是一个人去,排队,挂号,问诊,也是他一个人,那他是不是像现在一样慢?
我不敢再听着他的脚步声了,我怕这声音会越来越微弱,快到点家吧。
在家门口的破布上踩了两下,至少不让我的鞋把家里都印出个泥巴印来。我伸手去开门,爸爸叫我等下。他走过来等,蹲下,拿那布的边,帮我擦掉裤腿上的泥土,我都差点忘了,以为扔进洗衣机就好了。
"好了,进去吧。唉?我的手机,哎呀,又忘在车上了,上次也是,你先进去,我下去拿。”爸爸又忘记拿东西了吗?之前可都是他提醒我们不要忘记带东西。
我御下了压在肩上的书包,在房间里听见电饭煲跳键的声音,在我每次放学,都能闻到饭香,然后爸爸会来炒出香喷喷的菜。但是他现在去拿手机了。在我印象里,他是不会忘事情的,有次我落下一本课本就被他训了好久,他怎么自己也忘记了呢!
我跑出去门口等他,看着他从路上走来,一步一步地移向我,我静静地看着他在我眼前走来,他是我的爸爸,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大有责任。我不想走他前边了,如果可以,我想一直让他在前,我在后。
“爸爸,下次你在前,我在后,好不好?”
“去洗手准备吃饭,我炒几个菜就好了,快点,别拖拖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