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里,为什么痛彻心扉的哭总是比欢笑更多一些?
我不记不清楚身边有多少人对我好,哄我笑,但是从小到大我每一次痛哭的场景却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永远都无法释怀。
【3岁】
那个女人背个一个大包走进屋里,跟我的爸妈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懂话,她打开那个鼓鼓的大包,拿出三颗苹果,我接过苹果,把它们摞在梳妆台前玩弄着。孰不知得到这三颗苹果的代价就是让妈妈去遥远的地方打工,离开我很长一段时间。爸爸带着我一同去送妈妈和女人,我们站在大路这边,她们在大路那边,妈妈的身上也背了一个大包,她连头也没回,就这样跟那个女人一同大步向前走着,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史在拐弯处,这才慢慢意识到妈妈是真的走了,我嚎啕大”哭,我挣脱开爸爸的手,想要去追赶妈妈,爸爸在小卖部里买了一瓶牛奶让我喝,他哄着我,带我回家,牛奶的酸甜,让我暂时止住了眼泪,可一回到家里我便又哭闹起来,我倚在一个椅子上把牛奶酒了一地,爸爸坐在我旁边沉默不语。
——那是我第一次面临离别,因为不懂得如何去挽回,只好用眼泪来表达。
【4岁】
是因为贪吃,同时又及其胆小,吵着闹着要爸爸带我去买冰淇淋,可是大夏天农忙时节爸爸没有空呀,我苦苦哀求着爸爸,陪我、陪我,就陪我最后一次,我是真的害怕。爸爸不得已把我送到柏油路边,告诉我往右边走200步就到小卖部了,他答应我会一直看着我走,等我回来。我相信了他,我听着路人们的讲话,感受着路上车子从我旁边驶过带来的微风,我头不敢抬,大步走向小卖部,只想着快点去快到点回。可是我买完回来的时候发现爸爸不在路口了,我慌了,使劲跑回家,看见爸爸正在赶着农活,我质问爸爸说好的等我为什么又食言了,可是爸爸笑着对我说:你今天很勇敢,这是你第一次自己去那么远的的地方!我这才晃过神来,低头舔了一下手中的冰淇淋,“嗯!真甜”。
——这是我第一次勇敢,尽管看起来很微小,但是我真的很努力了。
【5岁】
我背上了漂亮的新书包,拉着爸爸的手兴高采烈的要开始我的学前班生活,我学着坐在我的旁边的爸爸的样子做的端正,听着上面老师说着入学注意事项,待老师讲完后,一位老爷爷走到我们的跟前,对我爸爸说:“你家小孩子真听话,坐在这里不乱动,不像我孙女,上窜下跳的,管都管不住。”爸爸笑着迎合了几句,转过头来告诉我,说他其实不希望我太老实,更想让我活泼起来!
——爸爸说的真对,我后来因为老实果然是吃了不少亏。
【6岁】
我是属于比较贪玩的小朋友,就像是礼拜五布置的作业,我永远会在周末去写,因为周六是我用来看动画片的时间,《黑猫警长》、《大耳朵图图》、《中华小当家》、《神厨小福贵》……这些都是我的最爱,坐在小凳子上面,抱着我的小猫咪,一坐就是一天,而这样肆无忌惮的欢乐过后便是礼拜天一整天的赶作业了,但是我还是会抽空去看几眼动画片,于是很多次到晚上还是没有写完作业,吃晚饭的时候整个人慌乱极了,当时觉得写不完的最大原因在于我不会,爸爸在我的旁边耐心的教着我,而我则流着大把泪,着急忙慌的边抹眼泪边写着。待我快写完时,爸爸教给我,以后放学先写作业再出去玩,先苦后甜才最快乐!
——后来他们也会经常嘲笑我,说我写作业不会的时候只要一哭就会了。
【7岁】
放学回来我趴在茶几上写着作业,时不时用手摸着晃动的门牙,爸爸在隔壁卧室里面躺着,我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爸爸今天从梯子上面摔下来了,摔到胳膊和腰了。过了一会,家里面来了一个医生给爸爸打了针,我蹲在床边问爸爸是不是很疼,爸爸只是说着还行不是很疼。然后我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一半心疼一半害怕自己掉牙齿,我问爸爸掉牙齿疼不疼,爸爸说掉牙齿没有感觉,我又问我会不会在睡觉的时候牙齿掉下来然后掉到肚子里面,会不会发芽。爸爸笑了,他说过几天我会觉得掉牙齿的感觉真奇妙。
——那晚我睡得很踏实,牙齿没有在大半夜掉落,可是爸爸那晚睡的怎么样呢?
【8岁】
爸爸带我来到他当时工作的地方玩耍,那边有一个学校,里面的游乐场好大好漂亮,在那里我结识了爸爸朋友的孩子,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子,同样很乖巧。我问爸爸以后我可不可以来这里学习,爸爸说这是一个贵族学校,得看我的表现了。后来呢,我在自己的学校也结交了很多好朋友,我也忘记了那个漂亮的学校和好玩的娱乐设施,大概是明白了我没有去那里学习的可能吧。
——我不想让我的一时虚荣而去为难爸爸,毕竟爸爸给我的已经太多。
【9岁】
小时候真的是听邻居基督教徒老婆婆讲了太多的故事,弄得自己总是疑神疑鬼。小学住校有一次晚饭吃的鱼,本来就不会吃鱼的我,这顿饭也是不出意料的被鱼刺卡到了,我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一个尖尖的东西在我的喉咙里面,很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我那一刻以为我快死掉了,于是在其他小朋友们在吃完饭后去玩耍的时候,只有我自己在教室里面,趴在小小的课桌上,留着大泪珠写着我的所谓的 “遗书”,我一定要告诉爸爸他是我的大英雄,告诉奶奶她做的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告诉爷爷我还要听以前的故事,告诉妈妈其实我觉得她对我一点都不凶,告诉弟弟其实他很可爱我很喜欢他,下辈子我还要继续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第一次那么想好好爱我的家人,真是好天真,但是很认真。
【10岁】
我发现我上排牙齿左边的一颗牙齿上边位置,竟然有一个很小的白色固体,没有错,这是要长龅牙的趋势了!一向注重牙齿整齐的爸爸知道后,想都没想就带着我去拔牙。牙科诊室里面,我坐上一个大的躺椅后,一束很强烈的的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听见医生手里面工具在我的牙齿上摩擦出的声音,爸爸站在我的旁边牵过我的手,让我觉得疼的话就使劲抓着他。
——爸爸的手真的好大好有力量,而我不害怕了,因为踏实。
【11岁】
爸爸这年卖茶叶,自产自销的那种。他和妈妈那段时间会连续好几天整日整日的制作着茶叶,而我也总是闻着茶香、伴随着机器运作的声音睡觉,那些日子里我没有害怕过黑夜,不论什么时候醒来,都能看见外面亮着灯,都能看见爸妈忙碌的身影。我知道他们压力很大,情绪上有时难免控制不住,所以他们斗嘴争吵的时候我也就能理解,不是他们真的想吵架,只是平常真的太累了。
——慢慢的我才能理解他们的辛苦,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能做的太少。
【14岁】
这一年的夏天,我经历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大型考试,好像是有魔力一样,据说每年的这两天都会下一场小雨,这年也不例外。半个月后我满怀期待的去老师的办公室看我的成绩单,目光越过一个又一个名字,终于在末尾处看见了我的名字,可已经是班级第四十多名了。报考我心仪的学校仅仅超出了3分,爸爸带着我去找一个在学校有职位的亲戚,想让他帮忙出出主意是上好学校还是去另一个差点的农村学校,那天那位亲戚说了很多,可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心心念念的好学校,就这样与我失之交臂了,我难受至极。回家的路上,爸爸说想让我做鸡头而不是追赶的凤尾,他说这样我才会有优越感,在学习上更有自信心。
——我答应了,听了爸爸的话,高中三年我果然是很受重视了,心里也更轻松了。
【18岁】
高考完,是爸爸陪着我一起去填报志愿的。是不是每个人人年少时都有一颗想飞出去的心,反正我是相当叛逆了。爸爸想让我留在本地填报一个好点的学校,可我却执迷不悟满嘴说着“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我真的想出去”,甚至让我的老师也来劝我的爸爸,最后我还是赢了,尽管爸爸没有说很多,但是我知道他其实也会舍不得。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不听爸爸的话,而且是在一件很大的事情上,说真的我后悔了。
【18岁下半年】
我选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进行我的大学生活,暑假的最后几天我几乎天天是以泪洗面,因为后悔、不舍。我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心那么高,为什么不把家放在心里面看的更重一些,我怎么那么不懂事。买了两张去的火车票和一张返程票,爸爸自己陪我去,我走的那天,我妈请了半天假,给我买了超级多的零食,比任何时候都要多,甚至比过年时候的零食还要多。我妈看着我,眼睛里面的东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她说想要现在去买一张火车票送我,我说不用了,我知道像她这么容易晕车的人,会很累的。她又说把我床上的那些玩偶也带几个去学校,我说塞不下了不带了。大概每个妈妈都是这样,子女要离开的时候,她心里面一定是觉得我什么都需要,她一定也觉得什么都没有为我做好。下午我跟爷爷奶奶妈妈弟弟说完嘱咐的话之后,就和爸爸去火车站了,18 个小时的车程,我又开始狼心狗肺的期待了,我开始幻想那座城市的样子,猜想北方的人是不是人们说的很凶悍,顿顿饭都是馒头大饼类的面食吗······越想越多,渐渐少了点不舍得心情。
——不管平常有多厌倦,离别的那刻终究是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