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别独自用餐》这本书,作者([美]基思·法拉奇)结合自己的成功经验,向读者阐明85%的成功来自高效的社交能力。
其中基思写到父亲的章节使我不由的想到我的爸爸妈妈。
基思出生于美国贫穷的工人家庭,父亲靠着勇气使儿子得以接受最好的教育,并使基思体会到勇气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从而翻转人生。
勇气中蕴藏着巨大的天赋,即使是表达善意也需要这样的勇敢;
两个人的天赋相当时,把他们区分开来的唯一因素就是勇气。
勇敢点没什么不好,最坏不过是遭到别人的拒绝,而如果他们不愿意帮你,他们也会蒙受损失。
我的爸爸妈妈也是靠了勇气,一步步创造了今天的美好生活。
40年时间,生活发生了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变化,现在的好生活首先得益于国家繁荣富强的大环境,到家庭层面,就是靠了爸爸妈妈的勇气和辛苦拼搏的精神。
从最穷时春节没钱置办年货,到供养我们姐弟三人读完大学,到帮着弟弟妹妹置办房产,到如今在省会城市有属于老两口的独立住房和往外出租的厂房,每天过着心情舒畅的生活。
我们很小的时候,农闲时爸爸会外出到山西打工,应该就是现在时不时曝光的挖黑煤窑。每次爸爸回家,都带回来好多核桃和简易包装的一块块连在一起的大面包,用大麻袋扛回来,记忆里核桃和大面包都非常美味。
爸爸有一年冬天没外出打工,做起了收废品的小生意。每天交完废品回来,一家人围在煤火边,爸爸一边吃着饭,一边给我们讲白天收废品发生的趣事,低价收高价卖发了一笔意外的小财呀、难缠的老奶奶呀、碎碎念招爸爸不待见然后被爸爸蒙了斤两的人呀,我们姐弟和妈妈听得惊险又好玩,开心极了,觉得爸爸每天去收废品就像玩闯关游戏一样。
妈妈为了补贴家用卖过青菜,80年代基本没有女人沿街去做小买卖的。卖菜回来在院子里放一个大瓷盆,把赚来的毛票、钢镚呼啦啦倒到盆里,钢镚闪着银光开心地在大盆里蹦跳,妈妈和我们几个孩子的脸上满是喜色;晚上会炒卖剩的青菜,记忆里有点皱巴的大蒜苗炒完特别香、特别美味。
爸爸妈妈做得最有勇气的事情是1992年来北京养猪。
当时老家的生活实在艰辛,人多地少,土地多少年不重新分配,弟弟妹妹们都没有土地,只有我和爸爸妈妈每人平均不到一亩土地。承包别人家土地辛辛苦苦忙活一年,到头来手里没有任何积蓄。
当时老家有几户人家来北京养猪了,爸爸听他们回老家时说很不错,也动了来北京的念头。
当时我12岁,大妹妹11岁,小妹妹9岁,弟弟7岁,都是离不开妈的年纪。
1992年秋天,爸爸妈妈把家里的麦子卖掉换成钱,买了猪仔。爸爸跟别家一起来了北京,妈妈留在家里照顾我们。
从没做过饭的爸爸,在北京开始了自己做饭自己养猪的生活。真不知道爸爸那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后来,爸爸把身上仅有的一些钱弄丢了,捎信让妈妈送钱来。妈妈来北京后,看到让爸爸一个人在北京实在行不通。回家后求着平日里不喜欢带孩子的奶奶帮忙照顾我们,奶奶也知道我们家生活实在艰辛,接下了重任。妈妈带着上一年级的弟弟离开老家来了北京。
93年春节前,爸爸妈妈养的第一批猪出栏了,赚了4000块。爸爸把钱揣在身上背着很多年货回家过年,妈妈留在北京养猪。记得妈妈说,弟弟也想跟着回,在雪地里跟着爸爸跑,但没有让他回来。妈妈知道回家后面对的又是艰难的局面,奶奶不怎么愿意帮忙看孩子。
果然,爸爸回来后奶奶回到自己的家,留下我们父女四人准备过年。不会包饺子的爸爸学着和面包饺子,我开心地擦着窗玻璃冻肿了手背。爸爸后来说他那天几次背着我们抹眼泪,但我们三姐妹没发现爸爸的异样,沉浸在我们家发了财的喜悦里。
20多年前的北京和现在差别巨大。
爸爸妈妈养猪的第一个地方在南四环内,一个叫肖村的地方,离大红门不远。
猪的伙食是泔水外加很少的饲料。泔水是每家的男劳力踩着人力三轮车去市里的饭店拉回来。爸爸最初找的饭店,也是我们家拉泔水时间很长的饭店,叫加州牛肉面大王,我们全家人都知道这家饭店的名字,但我们几个孩子不知道饭店长什么样子。
爸爸告诉我们,他每天都骑着拉泔水的三轮车经过天安门广场。这在今天都无法想象。
拉泔水的三轮车上横放着一个开了口的大汽油桶,想多盛泔水的话,大汽油桶后面蹲着放半截汽油桶、车后尾巴上再外挂两小汽油桶,装满泔水时,车的重量得大几百斤。
慢慢发展壮大,猪养的越来越多,每天需要喂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爸爸找了更多的饭店,每天来回拉两趟泔水。一趟来回30多公里。相当于爸爸每天空车蹬60多公里,装满一个半大汽油桶的泔水再蹬60多公里,爸爸回老家买猪仔时妈妈也蹬过。
后来慢慢发展了,人力三轮车换成电动三轮车、换成大卡车,北京也开始限制这些脏兮兮的泔水车白天招摇过市了,后来就晚上去拉泔水了。
泔水里的油用笊篱一点点撇出来存起来,有人专门来收。这种油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地沟油,我记忆中一大汽油桶地沟油大概卖三四百元。在距今20多年的90年代,当时并不是很清楚那些人把油收走后去做什么,可能收的人也不是很清楚,记得他们好像说过是去做燃料用。
对从农村来养猪谋生的爸爸妈妈们来讲,哪家会不稀罕这笔钱呢,谁家的泔水里油多,大家一致的感觉是很发财。不知道20多年过去了,现在还有没有猪场用泔水养猪,还攒不攒地沟油,我想现在肯定会管理的规范多了、也严格多了。
戴着金链子夹着大皮包的浙江人,算着猪出栏时间前来收生猪。每到猪出栏时好不热闹,一猪场的男劳力都集中到猪圈里逮猪、捆绑、过秤。过完秤,算账,当场现金收钱。谁家出了猪都是喜事一桩,做为庆贺和答谢,主家都会请吃烟酒。爸爸们哥哥们热热闹闹地挤在屋里喝酒吹牛,生活多有奔头呀!
每次寒暑假,我们这些留守在老家的孩子就会跟了大人坐火车或从老家买猪仔的卡车到北京去找爸妈。
坐火车呢,经常是一个妈妈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孩子,总想趁检票员不注意逃几张票。
坐大卡车更有意思,一车哼哼唧唧的猪,满满一驾驶室的人。猪很怕热,挤挤挨挨的一车闷着,就更不好受了。一般会月亮底下装好车,凌晨很早就出发了。
有一次我是和爸爸一起来的,为了省空间,一路上我坐在爸爸的腿上,记得爸爸摸了摸我的辫子。
不知道是不是和爸爸一起坐车来北京的同一年,有一次猪场停水,我和妈妈踩着人力三轮车去附近浇庄稼的泵房拉水,拉了一车后又拉回来第二车,这样就够第二天早上喂猪用的水了。
爸爸和小妹妹、弟弟在车边上玩举高高,我踩在车尾巴上用小汽油桶往泔水池里倒水,大家都没有想到车已经失衡,忽然车头扬了起来,汽油桶从车板上往后滑,水哗哗倾泻到了地上,我心里涌起一阵自责的怒火。爸爸和妈妈都说没事,爸爸说,来,爸爸跟你玩个举高高。
有一年暑假猪场搬家,天气很热,爸爸拉着一三轮车的东西,我坐在东西最上面,爬一个很大的坡时,我帮着爸爸推车,吃力的爬过了坡。下坡后看到路边有水管在放水,现在想来是卖鱼的商店在往外排鱼池里的水,爸爸用水管冲了冲胳膊小腿,然后喝了点水,赶紧吐了出来,告诉我很腥气,爸爸说可能是养鱼的水。
那会儿爸爸已经不缺钱,我想爸爸应该是有些口渴,但我们没有去边上商店买瓶水的想法,我们那会儿基本没喝过瓶装水,都是直接喝自来水。
猪场附近的北京村民还保留着合作社的劳动方式,每天上工,都很淳朴,他们被猪场里这些河北老乡的吃苦干劲所感动,村里好心的阿姨大妈们有时会送给妈妈旧衣服。有一次,妈妈去看望一个要好的阿姨,阿姨给妈妈收拾了三大包衣服,妈妈坐公交车回来。后来妈妈给我们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死沉死沉的三个大包倒腾到家的。
可能是养猪的第二年,妈妈带着弟弟回老家时,给爷爷带回来多半小瓶二锅头酒,就是普通包装、绿色扁瓶的那种,90年代可能一瓶卖2元钱。
这多半瓶酒是怎么来的呢?是妈妈和弟弟在火车上拿了对面座位顾客下车时不要的酒。当时都是硬座的绿皮火车,每两排人面对面坐着,大家共用一个小桌子。妈妈说那位乘客下车后,对面座位另一位乘客看着妈妈,指了指那多半瓶酒,妈妈估计本来也有意,所以就装起来了。
妈妈把酒拿回家孝敬了爷爷,妈妈一直很敬爱爷爷,但那会儿还舍不得花钱给爷爷买酒喝。妈妈告诉爷爷等爷爷百年后,妈妈还会给爷爷买酒。现在妈妈每次给爷爷上坟时,都会给爷爷带着酒。
爸爸妈妈从1992年-2004年在北京养了12年猪,后来回到老家又去了石家庄养牛、放羊。直到最近这几年才不再饲养牲口。
老两口闲不住,去商场打扫卫生,工作比较清闲。妈妈很知足,说再也不用睁眼就开始盘算牲口们一天的吃食,为牲口们各种担心。现在每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喝随自己心情,这样的日子真好。
爸爸性格中原来有暴躁的一面,这几年明显变得开明而平和,对很多事都看得很开,我从心里为爸爸的变化感到欣慰和高兴。
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见过更多的风景,心灵才会更加平静。为爸爸妈妈面对生活的勇气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