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提琴手小林大悟失业后,当了一名入殓师。在接触到腐尸后,他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完事后的他,到了一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浴室把自己反复洗了很多遍,回家后还必须靠依偎在妻子的身旁,吸取带着她体香的生命气息才能消解。
妻子熟睡后,他悄悄拉响了在幼年时学过的大提琴。乐声响起如同流水,让这个孤独的男人还原成了一个孩子。对面坐着的,好像是他的父亲,但是又不能确定,因为那个男人的脸,已经在记忆里被时光模糊成了一团辨不清面目的影子。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和别的女人私奔,留下了母亲郁郁而终。到现在,小林只保留着一块父亲曾在河边捡到的,送给幼年时候自己的铁青色的鹅卵石。
到后来,当殡葬社社长佐佐木带着他跪坐在那些尸体旁边,用温柔的手细致地替这些逝去的人做着一切,清洗、梳头、化妆,小林却被深深感动了。
这份看似冷冰冰的职业,在社长的手下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它能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他们的人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这需要冷静,准确,并且要怀着温柔的感情。正如送别故人时的静谧,让所有的举动都变得如此美丽。
【2】
不过这份工作毕竟不体面更不光彩,妻子得知真相后也离开了。做还是不做?这是个大难题。他已经窥其堂奥,知晓了这份职业的尊荣与宁谧,但却放不下温柔贤淑的妻子。后来在挣扎中,他下定决心向社长辞职。佐佐木请小林坐下,给了他一块河豚鱼白,然后有了如下这段经典对白。
社长:“好吃吧?”
小林:“好吃。”
社长:“好吃吧?”
小林沉默了许久,说:“好吃得让人为难。”
一句话一语双关,就好比这份职业也让人为难。所幸,后来妻子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亲眼目睹了他给猝死的澡堂老板娘做的入殓工作后,也不再反对他从事这个职业。再之后,他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3】
这个男人,小林已经忘记他的模样,只记得对他的满腹怨恨。现在,他以儿子和入殓师的双重身份,跪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胡子拉碴,落魄潦倒,心里五味杂陈。他用温暖的双手温柔地给他清洗、剃须、着装,让这个已经在记忆里,面目模糊不清的人重新焕发生机。
然后,他掰开了父亲紧攥的手指,啪嗒,掉下了一枚鹅卵石,小如鹅蛋,是当初和自己那枚大的铁青色鹅卵石的互相赠送和交换,父亲的给了儿子,儿子的给了父亲。原来,自己以为的父亲对自己的抛弃和背叛,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一直都在父亲的心里。想到这里,伤心的不能自已。
他把这一枚鹅卵石放到了妻子的手中,连同他送给妻子的那一枚,合在一起,放在妻子的肚子上,在那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一瞬间,已经去世的,正在人间的,还未出生的,三代人,就这样奇妙地达成了接纳与和解。鹅卵石勾画了一个完美的圆,美好得让人落泪。
【4】
这部日本电影《入殓师》荣获第81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整部电影以其独特的视角,拨动了人性之弦。在这部电影里,死亡就是这么的美好,美好得让人落泪。
那位想变性未果最后自杀的男生,小林将他化妆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眉目如画,红唇娇艳,躺在那里,宛若重生;那位开了几十年浴室,坚持用木柴烧水,一辈子操劳不停,头发蓬乱的阿婆,小林将她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闭目而睡,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劳累,而小憩一会……这些逝去的人,本已经褪去了血色的容颜,但在入殓师的精心打扮下,又重新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5】
是的,栩栩如生。栩,是蝴蝶煽动翅的样子。我们每个人都如蝶,在花海里煽动着翅膀,寻找着自己的芬芳。他或她离世的那一刻,亲人,甚至整个世界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让他如蝶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舞动着翅膀,开启飞往另一个世界的旅程,寻找独属于他的芬芳。这样转念一想,死亡就被赋予了重新的一层意义。
谁不希望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而这也正是本部电影要告诉我们的东西。所谓的人文关怀,原来它无非就是在说:生亦有尊严,死亦有尊严;生需要被温柔相待,死亦需要被温柔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