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三个月前就在日历上标记着的淇淇大婚,如期而至。
我和苏老师在去参加淇淇婚礼的路上,一直在聊我们每天厮混在一起的大学时光。那时候我们刚上大二,他是主席,是我们的老大,而我和苏老师、淇淇都是部长,我们带领着一群新生一起办活动、搞团建。如今想来,不知道怎么就一晃而过的那一年,好像也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犹记得在拍部门工作照,我们都在猜测谁会先结婚,幼稚地勾手指答应一定要一起参加对方的婚礼。这一天已经到了,他却没有来。
我和苏老师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叙述当年,平日里经常互怼的我俩,空前一致地认为,要是我们的革命友谊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他也来参加淇淇的婚礼该有多好。
刚刚还在兴奋地唠嗑的苏老师突然沉默了,说累了想睡一会,车里又恢复了难得的安静。我看着车窗外的晚霞,落日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粉色,夹杂着浅蓝,好像动漫里的场景一样,我想起他很喜欢日本动漫,自学日语,想去日本一个很美的小镇,叫札幌,不知道有没有去了呢。
“啊,好想他啊!”突然在睡觉的苏老师喊了出来,接下来就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通了以后,一边等他接电话,一边跟我唠叨,不知道他有没有换手机号码。
电话没换,也接了,还答应了今晚过来跟我们聚聚,苏老师挂了电话以后,顿时才觉得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尔后又自我安慰:“我活到这个年纪啊,就觉得不要让自己后悔就行,想见就见,想做就做。”
我满脸鄙夷地嫌弃着她这正儿八经地有感而发的毒鸡汤,但内心却有点佩服她这股傻劲儿,干脆利落,想他那就去见他,真好。
见到他之前,我们已经和准新娘淇淇汇合了,正讨论着明天的游戏环节,他就这样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毕业后的两年多,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他的场景。
她们俩走在前面,一见面就寒暄,而我却一直躲在后面,只看到他背影,耳机挂在脖子上,斜跨的背包长得拖到了屁股,穿着很休闲,整体给人感觉就是日系风,一点都不像刚下班的人,倒像是在家看漫画、打游戏的宅男。
在去找吃的路上,他跟我并排着走,我脑海里高速运转地搜索合适的开场白,很想开口打破尴尬,却欲言又止,像被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这样一段短短的路程,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坐下来后,我才看清他的脸,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右眼,跟读大三留的差不多长,那时候他还用头箍和橡皮筋把头发盘起来,身边的人都评论过他的头发,我也说过,但又觉得好玩,送了他一条橡皮筋,还帮他扎过头发。
我们四个人终于重聚了,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苏老师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直跟他聊天,问工作问感情状况等等。
点单的间隙,他愣是看着我问了一句:“我好像忘记你叫什么了。”这是见面后他对我说第一句话。我有点愕然,一时语塞,继续沉默。
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去日本,他说毕业三年内去日本是不用出资产证明,一直都想去日本的我,终于跟他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明年6月之前一定要去了”。他“嗯”了一声。哦,原来他还没去那个他一直想去的小城。
之后我一直顾着帮淇淇想明天接新娘的游戏环节,他也没有坐多久,就提出要早点回去,生怕错过末班地铁。苏老师便起身送他去车站,我连正式跟他说声再见也没有,他走的那一刻,我还在埋头写着游戏环节。
等苏老师回来的时候,她有点失落:“你说这两年大家都变得不少,这家伙还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有那头发,为什么又要留那么长,可是这么久没见,又不想一见面就揭他短。”大大咧咧的苏老师,其实很贴心,生怕伤害他那敏感的玻璃心。
苏老师说送他上车之前,他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四个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见面,这是一句什么样的话?或许苏老师还在单纯地认为,我们的革命友谊能不能通过这次重逢得以延续,并且期待着下一次的重聚。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他,也没有想过见到他以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怕问一句“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这类客套的话,也全憋了回去。
最后一次见面,我却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两年多了,关于他的,一片空白。全都是早已尘封在心底的、断续的、琐碎的记忆,甚至有些是我不愿想起,也不愿他记得。
他那一句“我好像忘记你叫什么了”在我脑海里久久萦绕不散,倘若你是真的忘了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