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返乡期间,照例去三位伯父家携礼物探望。父亲四兄弟,如今只剩下三伯父和我父亲,父亲是老四。
这次探望,我有意识放慢了下来,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倾听老人聊天。
去到大伯母家时,她刚从外面干活回来,70多岁的老人,带着斗笠,用推车推着油菜籽缓缓归来。她下午2点外出,在地里干活5小时,晚上7点归家。儿子一家三口在省城立业定居,老人家不喜欢牢笼似的城里,宁愿住在乡下。
三个女儿出嫁离家都不远,每到周末拖家带口来陪老人家热闹一天。儿女都很孝顺,总是劝老人家不要再种地劳作了。可忙碌了一辈子的大伯母闲不下来,总是想方设法种这种那,堂姐们无奈,一边嗔怪不会享福,一边帮忙着干。
大伯母感慨着:说到底还是夫妻作伴好,能说说话,当年你大伯父在世时虽然话不多,可一辈子真心对我好,对这个家好,现在剩我一个了。儿女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事,孙子外孙也都大了,不需要我照看了。
我这日子过得很寂寞,我要是不干活,这一天天不知道怎么挨过去。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做,有时候随便弄点吃的打发一餐。晚上呢,经常吃完饭坐在椅子上,打个盹睡起来很舒服,有时候半夜两三点才上床睡觉。
我去完大伯母家后的第二天,一大早6点左右,大伯母就送来了打发我的土鸡蛋。当时我还没起床。早上8点左右我刚吃完早餐,大伯母又过来找我妈有点事,完了之后就继续和我闲聊,一聊就聊到了中午12点多,基本上都是她在说,我耐心倾听。
我听得很起劲,也使劲的找话题请教她,她的话匣子一打开,故事就多了起来。听她讲儿女家事,讲过去的苦日子,讲过去的人们。通过她的讲述,我又了解到了过去记忆里一些老一辈人家的故事,了解了那个年代人们生存的不容易。
讲到大伯父当年读书少,可自己喜欢看书学习,成了村里的文化人。
讲到大姐姐当年成绩如何好,可是家里为了保险起见,只填了能丢掉锄头把的师范学校,错失了军校。
讲到我奶奶一辈人的心酸。一位男人,为了自己活命,把自己的妹妹送出去,把家里自己的童养媳也送走,送的地点和情形说起来也是非常形象。
讲到村里一位已经故去多年的老奶奶,当年她生养了6个儿女,送走了3个,还流产了3个,合计生了12个孩子,为了避免长年累月的生育之苦,她自行远走他乡在外面做点生意,甚至做起来人贩子,把家乡这边的一些困苦妇女,介绍到湖北、江西等省去,后面在文革中受到批斗。
由此我想起了村里确实有不少这样远走他乡求活命的女性。包括我自己的姨妈,也就是我妈妈的大姐,当年就是去了江西,她的经历和故事,也足以成书。
有句话说:大街上人潮涌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老家这寂寥的乡村里,虽然人数寥寥,可每个人也都有其故事。自己的年龄越大,老一辈的人慢慢离去,慢慢的他们的故事就此淹没了。
我想起杨本芬写的书《秋园》,写书的初衷就是不想要她母亲的故事被淹没。我等虽然现在没法写书,但是如果有时间和计划,陪伴家里的老人,也多点耐心,多多听听他们讲那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