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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和我妈通电话。她说,福来又被关进去了。我回答说,嗯。然后我妈又说,可怜的孩子,经历那么多变故。之后又聊了一些关于我的生活琐事,挂完电话后,我望着窗外远处的大楼,灯火通明,路上车来车往,驶向各自的远方。
我想起以前,想起我的发小——福来,更想起了命运的诸多不公与变幻莫测,关于他的一切,我唏嘘不已。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也拥有过幸福的家庭,上边有两个姐姐,生活不算富裕,但很安逸。我两家离得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条大街,距离二三百来米的样子。那时的我经常去他家玩,他家院子很大,是我们的“游乐园”,他父亲是个木匠,制作了好多木质玩具,木刀木剑自然不在话下,弹弓、弓箭、“翘板儿”等等玩具,简直是“儿童天堂”,现在回忆,还是很怀念的。有次他父亲,雕刻了一只“大老虎”,惟妙惟肖,这让他高兴了好多天,也让其他小伙伴羡慕好多天。
后来在一天深夜,静谧的夜空突然亮起光来,接下来就是一声巨响,这在寂静的深夜农村格外刺耳,接下来就是密集紧凑鞭炮声,家狗狂吠声此起彼伏。我父亲匆忙起身,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对着我妈说,“小兰,快起来,听声音这么近,不知哪家出事了。”——我老家那边习俗,谁家有丧事,首先放“二踢脚”和鞭炮。
他们就在深夜,去了他家。他父亲去世了,一切毫无征兆。
听邻居说,孩子他爹半夜口渴,喝了一大口凉水,就去睡觉了,后来他媳妇见他不打鼾,起身叫他,没想到没了呼吸……
那一年,他五岁,我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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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我母亲要去他家照顾“客人”,索性给我一块钱,让我带着他去玩。在当时,这一块钱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我母亲把他领出来,我见他穿着宽大的孝衣,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也咧开嘴笑了。
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看舞狮,听唱戏,买吃的,东奔西跑,玩得不亦热乎。下午“入葬”,需要从死者家中抬出棺材,拉到下葬地,下葬队伍在路上不能走太快,走走停停,队伍前头,四五个人开心地点着“二踢脚”和“挂鞭”,其后就是舞狮表演,两条“狮子”互相争斗,挤眉弄眼,吹唢呐的,敲锣的,捶大鼓的,好不热闹;接下来就是用拖拉机拉着棺材,之后就是死者家属和亲戚,他们在路上跪着哭喊,悲痛声不绝入耳,旁边有人搀扶着。队伍两边便是街坊邻居,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有的带着自家的孩子,街头街边也有卖吃的,卖玩具的,应有尽有。
在那时,电视还没怎么普及,露天电影一个月就一两场,供娱乐的东西少之又少,除了嫁娶,最大的娱乐莫过于“办丧事”了。
我发小正经历着至亲离世的遭遇,可年幼的他并不清楚,死到底意味着什么。在他年幼的心灵中,不知经历着怎样的煎熬,逐渐走向封闭。
3
后来,他话越来越少。
跟我在一起时,话会稍微多些。我找他玩,他除了话少之外,其他跟正常人无异,也很爱笑。在农村,性格内向的人是很不受欢迎的,大家都喜欢那些会说话的人,并认为不爱说话的人“有病”,每次遇到街坊大婶大爷们,他从来不主动打招呼,久而久之,他被打上很没“教养”的标签。他母亲听到后,也没说话。
他母亲三十出头,年纪不大,却早早守了寡,因为她的丈夫是独子,孩子也不大,一直没有再嫁。我也说不好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爷爷奶奶也都健在,去年回老家过年,我还见到他爷爷奶奶,他爷爷坐在轮椅上,精神挺好,我笑着还跟他们打招呼,本来还想问一下福来的近况,我被我妈打断了。
我妈说:“最好别问,毕竟不是特光彩的事,问了也白问。”
我问:“那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精神时好时坏,尤其是见到他爷爷的时候,病又犯了。没事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每次我在你张奶奶那边打牌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很安静。散场的时候,就陪着他奶奶回家。”
我妈回答道。
这些年来,我在外地上学,很少跟他联系。他是小学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打工两三年,就回家了。之后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就当兵去了。
“那几年,他虽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但精神上还很健康。”我妈接着说,“后来当兵回来,又出去打工一段时间,直到他母亲自杀。”
听到他母亲自杀,我愕然。他母亲在我印象中,很乐观的一个人,在他丈夫死后,上有老,下有小,她独自一人坚持了十多年,把孩子都养大,二老都还健在。“那她为什么自杀啊?”我追问道。
“谁知道呢,压力太大,她在精神病院里面自杀的。”我妈接着说,“她一直很要强,娘家人死的早,本来是有机会改嫁的,听说她公公阻止了,街坊们指指点点,毕竟寡妇这么年轻,说什么的都有,这一拖就是十来年,孩子也都长大了,对生活也没什么盼头了——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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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暑假,他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