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除夕夜，母亲用一条破旧的头巾包裹着十来只鸡蛋，外加两斤猪肉(肥的多)，还有十来只青菜包子，让我和大姨家的华姐一起去看望外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外面正飘着小雪花，还特冷。当我走到后庄上的大姨家（大姨家和我家前后庄）时，无论大姨怎么劝说，华姐就是不肯去。华姐说，每年都是她去送年货，路远是小事，可那路实在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雨雪天里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华姐还说什么，你们大人不去，非叫我们两个小姑娘去不可，我不干了。
其实，我那天也不想去，但我不敢反驳母亲。就在我心里暗暗高兴终于可以不去外婆家的时候，母亲却拎着一些包子等东西来大姨家了。母亲见此情景，便将我拉到大姨家门前的菜地边，说让我去劝劝大姨家的华姐，再不走，晚上就赶不回来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华姐的脾气厉害，长大后也验证了我当年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听从了母亲的话，将华姐从房间里拽了出来。看得出，大姨还用扫帚打了华姐，华姐的抽泣声还在断断续续着呢！
我跟华姐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但华姐终于肯拎着东西跟我走了。可我俩还没走出半里地远，就又被我的母亲追了上来。母亲不放心我们姐妹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条红绿三角巾，分别将华姐和我的头裹得紧紧的。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今天风大，还下着小雪，你俩快去快回，雪大了就更不好走了。唉，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娘家是一定要去看望的。
我和华姐走了。那时候，我还发现华姐很不懂事，一路上，她一直在唠叨着，我都不明白，小小年纪的她怎么那么多的话。那年，我大约在十一、二岁左右，华姐大我两三岁吧。我没有她那么厉害，也有点怕她。于是，我只管走路，几乎不理她。就这样，华姐还不时地瞟我一下，并狠狠地拿眼瞪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啥错，觉得很是委屈，但也无济于事。就这样，先前领着她走的我，后来却只好在她的后面慢慢地跟着了。
去外婆家的路很远也很破，弯弯曲曲的。天，并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雪，似乎也下大了。抬眼望去，远处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再细瞧华姐的身上，红色的头巾已变成雪白，而我的绿色头巾也已变成白色。接下来，我的两条腿就如灌了铅一般，沉重难耐。于是，我便小心翼翼地对华姐说：“姐，我有点累了，要不歇会儿再走吧！”
“歇？还能歇吗？快点走，要不到外婆家可能就太迟了。”没想到，华姐是一脸的不悦。
当我再问她晚上回不回来的时候，华姐更是一顿训斥： “你真傻，出了门我就没打算今晚回来。”说着，还拿眼瞪了我。
“可明天就初一了，大新年里待在别人家不好吧！”我怯怯地对华姐说，声音小的连蚊子都能听见。
“你要回来，我不拦着，反正我是不打算回来的。”只见华姐死命地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并抬眼看了看我，并不再说话。我发现，华姐的步子也没有迈开，似乎比先前还走的慢了些。她，可能也累了吧。
我无计可施，恨自己太笨，想不出一点办法来说服华姐坐下来歇歇。
后来，我不吱声了，她也不吱声，我们两个就那么不开心地走着晃着。雪地里，两个小姑娘的身影似乎无比从容，也无比曼妙。
现在想起来，那天，华姐可能还绕着路走了一段。她知道我是找不着去外婆家的路的，尽管我去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带着的。
那一回，我们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走到外婆家……
当两个小雪人出现在大舅家门口时，大舅妈吓了一跳：“这样的天气，还让两个孩子跑过来，我家那两个姑子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了。”外婆闻声后，赶紧从那低矮的偏房里走了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就将我俩拽进了小屋。外婆没舍得骂我们，但从她那眼神里，我还是看出了外婆的不悦。【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