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逍遥游·一》13

原文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ū)。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bì),死于罔罟(gǔ)。今夫斄(lí)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译文

惠子对庄子说:“我有一颗大树,人们称他为樗。它的树干臃肿而不合于绳墨;它的树枝卷曲而不合于规矩。就是把它种在路旁,木匠也不屑一顾。现在你所说的话,内容广博而毫无用处,大家都会弃之不顾的。”

庄子说:“你难道没有看过夜猫与黄鼠狼吗?它们弯曲身子埋伏起来,等着要抓出游的小动物;东跳西跃地追捕,不管位置是高是低;最后却中了机关,死在陷阱中。再看那牛,它的身躯大得像天边的云朵。这可以说是够大了,但却没办法捉老鼠。

现在你有一颗大树,担心它没有用,那么为何不把它种在空虚无物的地方,广阔无边的旷野,再无所事事地徘徊在树旁,逍遥自在地躺卧在树下。它不会被斧头砍伐,也不会被外物伤害,没有任何可用之处,又会有什么困难苦恼呢?”


解读

逍遥游的第十三段文字阐明了惠子和庄子两种完全不同的观点。惠子认为:庄子尽说一些让人难以听懂的大话,就像他说的大树樗一样,虽然让人看来长得很高大 ,但是没有什么用处。惠子的言下之意就是,庄子所吹嘘的大话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什么真实的利益,所以对普通人而言,没有什么影响力可言。

庄子认为生活中的狸猫、黄鼠狼,牛为例,说明有用难免会带来祸患。因为他们两个所审视和认知事物的角度不同,所以思想会产生不同分歧。惠子用仰视的方式去观察认识周遭的一切事物,所以看得不太全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而庄子是得道之人,思想境界很通透,他用俯瞰的方式去观待一切事物,可以说是一览无余,面面俱到,没有死角。也可以说是全视角。但是惠子主要依据世间的价值观所做的判断,所以无法与庄子的见地达成共识。

庄子的人生哲学所追求的是形而上的绝对精神自由,是一种情态自由,一种理想性质的心境。它本身因为缺乏具体的,用来作界定的理论概念,难于得到更明确的表述和更深入的揭示。

所以只有借助超凡脱俗的神话形式来表达“逍遥游”的那种精神境界。庄子追求自由的心灵只有在完全超越了概念束缚的领域里翱翔,在绝对自由的境界里寻求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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