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读史34:写好文章真的重要吗?

寇荣,东汉桓帝时担任侍中一职,他是寇恂的曾孙(寇恂,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第五位)。

寇荣生性矜持清高,少与别人交往,因此权贵们都不喜欢他。后来寇荣的侄儿娶了皇帝的妹妹益阳长公主,皇帝又将寇荣的孙女纳入后宫,左右近臣更加嫉妒他,于是合谋诬陷。寇荣及其宗族人一起被贬回家乡上谷郡居住。那些地方官是“墙头草”,为了迎合上头,时常对他加以迫害。

寇荣担心死于毒手,决定到京师洛阳上访。才走到半路,幽州刺史张敬追加弹劾他擅自离开居所。桓帝下诏追捕寇荣。他逃窜数年,遇到大赦也不能免罪,穷困不堪,在亡命天涯途中上书。皇帝看到奏章,不但没有饶恕他,而是更加愤怒,诛杀了寇荣及其家族。

奏章怎么写的呢?

“……臣遇罚以来,有过三次大赦,又有过两次可以以金钱粟米赎罪的诏书,我这本没有什么证据的所谓罪状,应该足以解除了。但是,皇上对我的恨却越来越深,有司对我的追查也越来越急。我停下来,则被扫灭;继续出走,则为逃犯;苟且偷生,就是穷人;立即死去,则为冤鬼。天之广大,却容不下我;地之博厚,却不能承载我。走在陆地上,却有沉沦之忧;远离危墙,也会担心被压倒。假如臣真犯了什么大罪,应该陈设刀锯,当众处决,弃尸荒野,那皇上就应该宣布臣的罪状,以解除大家的疑惑。

臣曾想回到京城,坐上肺石之上(上古时代,宫门前有一块大石头,称为肺石。有冤情的就站在肺石上三天,陈述冤情,司法官记录下来,呈送上级),让三公九卿、百官朝士来审理臣的冤情。但是,宫门九重,陷阱布设,举手抬脚是罗网,臣的冤情不能到达皇上跟前,永远不能取得皇上的理解。悲哀啊!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自古就有忠臣自杀,以让君王息怒;孝子殒命,以使父母息怨,所以大舜不躲避父母的陷害,申生不逃避骊姬的陷害。我又怎敢忘记这些大义,不赶紧自尽,以解君上之忿?只是臣请求一死以承担责任,愿皇上饶恕臣兄弟性命,让臣的家族,还能有传宗接代之人,以报答皇上宽宏大量之恩。生死陈情,临章泣血!”

寇荣这篇奏章呈上去,救不了自己,反而加速送命,为什么?他本没有罪,只是大家讨厌他罢了,皇帝也知道他没罪。他要做的,就是诚恳地求饶,而不是四处申冤。更要命的是,在奏章里不恰当地引用了“大舜”和“申生”两个典故!

瞽叟和后妻讨厌儿子舜,让舜修补仓房的屋顶,却在下面纵火焚烧仓房。舜靠两只斗笠作翼,从房上跳下,幸免于难。后来瞽叟又让舜掘井,井挖得很深了,瞽叟又在上面填土,要把井堵上,将舜活埋在里面。幸亏舜事先有所警觉,在井筒旁边挖了一条通道,从通道逃生。

骊姬受宠于晋献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奚齐取代太子申生,骊姬在申生送给晋献公的肉中下毒,以此陷害申生。有人劝申生要求父亲彻查。申生说,如果彻查,一定会查出骊姬,父亲最爱的就是骊姬,我不能让父亲痛失所爱,于是自杀。

寇荣把自己比喻为大舜和申生,不仅无罪,而且是圣人,皇帝成了十恶不赦的瞽叟和骊姬。皇帝看到这样的奏章,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还能有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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