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自是躁热的。许是没多少人喜欢夏天吧,特别是童年那些没有空调的夏天。其实不然~
花枝招展的是夏季的女孩们,六月六后在水里扑腾的是小子们,老人们光着膀子,摇着扇子,傍晚的大门口,支起了方桌,邻居们走过,会瞥一眼,招呼声:“吃晚饭啦?今天小菜不错嘛。”
菜,夏季的菜是四季最丰富的。
只要有片不大的菜地,夏天的时候,绿的黄瓜,紫的茄子,红的蕃茄,菜园里姹紫嫣红。那架上的长豆,昨天还青着,第二天却泛白了,夏天是最见证成长的时候。丝瓜也是,掩映在绿叶丛中,与黄花相衬,此起彼伏,采了一根,另一根眼看又熟了,好像在赛着什么似的。苋菜,掐了还能长,透着一股生生不息的劲。韭菜一茬割了,又一茬又浓绿了,包韭菜馄饨吧。夏天的菜园子总是很热闹的。
说完了菜,还有瓜,冬瓜南瓜丝瓜菜瓜香瓜水瓜,都是在这夏天蜂拥而至。菜是“寻”的,瓜更是“寻”的。家乡的香瓜是雪梨瓜品种,特点是籽甜瓜肉细腻。顺着藤蔓,拨开叶片,一个香瓜就呆在那里,透着诱人甜腻的香气,就等着你来摘她了。或者平时未曾注意到她,等发现的时候,却是一种喜出望外,居然这还有这样的一个香瓜。吃到好的瓜,籽是要特特地洗了在窗台上晒干,留作来年的瓜种。
家乡所在的月城双泾,村前村后河泾相通,沟田纵横。于是这期间,也有不少就地取材的食鲜小菜端上了餐桌。
河里的螺蛳,取之不尽,小子一个猛子扎下去,摸上一把螺蛳来,放在ao手(三声,有柄的一种木桶)里,回家清水浸了待螺蛳吐尽泥沙,在夏日的傍晚,大人小孩大小脑袋凑在一起,将偌大一碗螺蛳吃成一碗空壳,吸得酱汁淋漓却很是痛快!
夏日暑假,挑一处阴凉的地方,垂下钓杆,静待愚蠢的鱼儿上钩,四周是喧闹的,有蝉儿在树梢鸣放,河面却又是安静的,连一丝涟漪都能听得见。通常钓到的是鲫鱼,青黑的脊背。也有昂公鱼,不过钓到昂公鱼,说明那地方没什么鱼了,得赶紧换位置。好耐性的垂钓者,坚持一个下午,晚上的饭桌上,一盆野河鱼是免不了的,或和着新采摘的毛豆浓稠的酱汁红烧,或煮一锅鲜美的鱼汤。
也有拉网捕穿条鱼,就在淘米洗菜的河滩,支开一幅穿条网,不多时,水面冒泡,网也在动。细心拎起网来,与太阳与波光辉映的正是那几条倒霉的穿条鱼。穿条鱼不大,鱼肉细腻入口即化,细刺却多,如果不爱吃鱼的,嘴上功夫不细致的,可吃不出这鱼的鲜味。
有乡人能辨泡识鱼,远远地看到水面有泡,判断下面有什么鱼,大概多大,位置如何。看准了一把鱼叉掷过去,一条大鱼就在叉尖上了。
那个毕竟太神,于我家,夏日多雨水,当暴雨过后,沟渠满涨。支一张与渠宽差不多的网,用脚把鱼赶到网中,快速捞出网,活蹦乱跳的大小鱼就归入鱼篓。略大些的鱼,就红烧了来吃,小的鱼,掷于水泥场下,看嘎嘎的鸭子抢食。
夏日的午后,沟渠里有懒散的泥鳅,还取上面捕鱼的网,一人在这头支着,另一人拿个长冲头(上面是竹竿,下面是横过来的圆柱形木头),在水底下向网这边撵。待近网时,提网一收,那粗的细的,黄的黑的泥鳅或三四条,或五六条匍匐在网兜内,几条沟渠冲下来,半桶泥鳅就有了,那可是高蛋白啊。
那些年的夏天,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吃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