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近午的光线斜射入机窗，透过窗可以看到整齐划一的东京都一角，屋舍方方正正，仿佛棋盘，轮廓清晰，水道穿梭，港湾环抱。飞机慢慢降落，我心里对旅途的雀跃与期待也强烈起来。
来到东京街头，令人感叹的干净，空气像是透明的凝露，目之所及哪怕角落里都一尘不染，车流穿过，没有一丝灰土扬起。没有大片的摩天大楼，建筑高度普遍比国内低；没有大片克隆屋舍，房子大都形状不一，参差错落。店面都很小，门口几盆清丽的小花，一块小黑板，或是干净的玻璃上贴着漫画小报，或是撑出的小旗子，将街道装点得明丽、人文、亲切。东京是紧凑的，一排下去屋子连着屋子，几乎没有缝隙，地铁常常在头顶轰隆而过，人们已习以为常。相形之下，京都、大阪等其他城市的紧凑度就要低许多。但是纵横交错的街道是宽敞舒适的，正适宜人漫步。
东京市内地铁网络很发达，不同的线路由不同的运营商经营。走进地铁，常常看到成群的男男女女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很多男生甚至打着领带，手提包大多是方形的公文包。学生常常扎堆儿穿着制服出现，也是清一色的黑灰套装。在大阪的时候我去逛百货商店，居然有整整一层卖职业套装，可见职业装在日本人生活中有多么常用、多么普及。女生几乎人人画着精致的妆容，白皙的皮肤，粉嫩的脸颊，她们一丝不苟地装扮自己，散发独有的魅力。这种种职业性的约束，培养了日本民族的秩序与自制，专业与坚韧，他们在人前希望事事得体，害怕失礼。
地铁车厢顶部和窗户上大多贴着纸质的广告，纷繁多样，色彩丰富。没有看到电子屏幕。缺少了电子化的冷冰和距离，这些广告反而显得生动亲切热闹，充满了人情味。车厢座位上罩有软垫，坐上去十分舒适，我尤为钟情这一点，想想劳累之后坐上软软的温暖的座位，感觉真好！日式服务正是这样细致入微，不论是7-11将生理用品用纸袋包好分类打包，还是小工艺品店精美的礼盒包装纸，还是酒店提供女性的卷发棒，都让人倍感舒适。
4月中旬，上野的樱花已经落了。有人说东京就是个大的动物园，我觉得不6假。各种鸟类在街道、公园、湖边、寺庙，随处可见，不怕生人，怡然自得地觅食或被喂食。湖里的鱼大的惊人，成群地游到路边，张开椭圆的大嘴。坐在上野公园的湖边，能听见虫鸣鸟叫的声音，静谧得很。日式的公园总是尽可能地保留原始野生的感觉，杂乱的灌木丛，蔓生的野草，修建雕琢感要弱一些。东京国立博物馆里大量的文字、画品展现出自古以来人民对这些东西不变的喜爱：樱花、文字、画画，各种鸟类。在日本，一切都可以是神明，人们热爱每一种动物，恭敬虔诚地做每一件事是一种修炼。
说到神明，日式的神社多种多样，供奉的神明也各不相同。京都伏见稻荷大社的狐狸，奈良春日大社的鹿，都备受人们的喜爱。每个神社都有鸟居，鸟居是传说通往神明之境的结界，其实就是类似中国牌坊的建筑。日本的神社之所以吸引了众多游客，不仅是对神社本身的好奇，据朋友说，神社的环境布局，日式的园林设计也非常值得玩味。我虽不懂园林，但私以为日式的园林在于野趣，在于简洁，在于禅意。不同于中国江南园林的繁华秀丽、曼妙多姿。
现实生活的约束、简洁、禁欲与修炼，让日本人需要另一块东西来补足缺失，那就是——酒和动漫。都知道日本人喝了酒就变了个人，去了居酒屋才知道他们有多吵。东京的居酒屋晚上都是爆满，男男女女一杯接一杯地饮，大声地嚷嚷着，东倒西歪地大笑着，热闹程度绝对超过中餐厅，脱了鞋子喝了酒，日本人就像从乱纪元进入了恒纪元，浸水泡开了。
秋叶原是东京著名的二次元天堂。各种电玩厅规模庞大，抓娃娃机、大型游戏、传统游戏、声音游戏占据了一栋栋电玩楼。形形色色的手办琳琅满目。路边站着每个餐厅的迎宾，身着动漫人物的服装cosplay，十分小巧可爱。路边还有一排排扭蛋器，各地的扭蛋各不相同，具有当地的特色。在日本晚上9点之后大部分的商铺、百货商场都关门了，可是这些游戏厅却通宵达旦。人们需要夜生活，需要居酒屋，需要烧酒，需要漫画，需要游戏。这是对另一半灵魂的守护，真挚而绚烂，让人动容。
当我登上东京塔的时候，电梯门开，地面投射着蓝色的星空，仿佛银河在脚下流动，粉色的樱花光点飘落闪烁，仿佛可以闻到花香的气息，伴随着轻灵的音乐，透过观景台的玻璃，目之所及，外面是无边无际的万家灯火，一直延伸，一直延伸，一直延伸，让你感叹东京真的好大，好大！大片的深蓝色天空，一层一层的灯光，一片一片的屋舍，一条一条交叉蜿蜒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流，镶嵌其间的水系、桥梁，人类的文明莫过如此。这是伟大的、文明的温暖。这种温暖可以治愈所有的懦弱、脆弱、哀伤，让人充满勇气。这种感觉是不可言状的，除非亲眼所见。仿佛日本动漫中主人公灵光乍现，充满力量的感觉。
在奈良若草山，我见到了这种文明的另一个样子。若草山伫立在奈良公园的后面，依次穿过奈良公园、春日大社就到了若草山脚下。远看去若草山像一个长满草坪的山坡。我很想上去看看。若草山有三重目，爬上直行的一段阶梯，到达半山腰，可以看到眼下的奈良城，传统的日式屋舍，三角顶，原木色的墙壁，两层建筑，和风的大窗户，舒适简洁。盘旋而上，到达一重目。一重目是大片的草地，小鹿静静的吃草，没有任何围栏，坐在山顶的板凳上，眼前为你献上了远处的奈良城全貌，青灰的屋舍只看得到屋顶，堆堆叠叠，澄澈的湖泊像一块琥珀嵌入其中，苍翠的树林仿佛一片绿浪深浅不一。近旁满是树木的山峦依傍，增加了丰富的线条。极目远眺，一望无际。风吹过，人醉死。沿着草地往上，二重目是红色的土地，眼前则是两座山之间的山谷和沟壑，几只小鹿零散其间，静静的吃草，又是另一番景致。再往上是三重目，在那里，山峦环绕，奈良城变成远影，小鹿静静地吃草，人静静地坐着，忘了城，忘了人，变幻的山，沙沙吹动的树叶，只觉得不要破坏了这美景，只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美景。我想再来这里无数次，永不嫌多。
我知道，守护着这种文明，所以才有了东京塔。日本人守住了奈良，守住了京都，因而有了东京，因而有了日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