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5月05日08:4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清净菩提(影子))
每天出去晨练,总是路过一片麦地。从头年的播种萌芽到来年的复苏成熟,几乎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不曾逃离过我的视线。
打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对于小麦种植我自然是知晓的。从开始的整地施肥,直到将种子播进泥土,或多或少的也都曾参与过。等待萌芽的过程于农人们来说是最难熬的。盼望着,盼望着……那些细小的芽能够早一天钻出地面,心便安下了。
起初的麦苗可不是绿色的,那些孱弱的嫩芽很难与土地分离开来,趁着天尚暖,那些刚刚露出地面的小生命拼命的舒展着身体,直到垄间爬满一行行的绿色。
天渐冷时,麦田依旧是一片翠绿,只不过这时的麦苗儿暂时将力量蓄积了起来,暂停了生长。种下还不及一月时间,根系还单薄的很,可这幼小的生命老顽强了,仿佛寒冷对于他们来说无所谓的,莫名的期盼一场飘雪,好将它们厚厚的覆盖,然后甜甜的睡去。
“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此话不虚呢───当春风吹暖了大地,地里的麦苗儿也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惊蛰节后,坚硬的土地变得松软,融化后的雪水从地底下泛上来,麦苗儿也不再觉得压迫。透过风,你几乎能闻见那淡淡的泥土的清香。那些苗儿褪下了几片早已干枯的老叶,好让更多的嫩芽从枝节处钻出来,沐浴着和风暖阳,只几天功夫,田间到处都铺满了绿色。
三月的春雨来的总是突然,刚才还雾蒙蒙的天,倏的便飘落下来;舒雨离离,像细针,像牛毛,密密的洒落在叶子上,让麦苗儿又翠绿了几分。这时节光有雨水可不够呢,一汪汪清泉从井下喷薄而出,顺着地垄涌入麦畦。伴着充足的肥料,小麦贪婪的大口吞咽着,地底下不时冒起泡泡。农家有云: “粪大水勤,不用问人!” ,大意是只要庄稼使足了水肥,无需太费周折,自会有好的收成!不信你看,它们正在你追我赶的拔起枝节。再过几日就到了谷雨,“怀胎”时节,水肥刚刚好,趁着暖春,把身体养的壮壮的,攒足了力气好孕育希望,可不敢耽搁呢!
进入四月底,麦地里已是相当热闹。几乎一夜之间,植株顶尖上到处是一颗颗翠绿色的小脑袋,杆子还不太长,娇羞的穗头被下面的两片叶子包裹着,可爱极了!麦芒朝天乍起,每根麦芒下面都是一个绿绿的硬壳,那是用来孕育籽食得小房子呢!清风徐来,飘来了异株上的花粉,那些黄灿灿的小东西附着在穗间,无声无息的完成了生命交接的仪式。此时最怕阴雨,否则一切希望都会被雨水冲刷殆尽。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漫长的等待,此时接近初夏,天日渐炎热起来;麦宝宝在妈妈的襁褓里快乐的成长,那些绿壳般的的房子早已承受不住健壮的小生命,被撑的裂开了嘴。此刻低下头去,定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麦香。快满仁时,会有调皮的孩子们就会跑过来,用手掐下几个麦穗,用双手揉过,吹去皮壳杂质,放进嘴里用牙齿轻轻一咬,又香又甜的滋味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当布谷鸟划过天际,六月也被它嘹亮的叫声唤醒。朵朵白云悠闲地在它身后翻滚着,整个田野已是一片金黄;麦穗沉甸甸的,在风中晃动着。一阵微风吹过,铺天盖地的麦子如涌动的金黄色的浪,相互撞击着拍打着沙沙做响!偶尔几只麻雀从地底下冲上天去,扑啦啦的声响惊走了嬉戏的蝴蝶和小蜜蜂!
记得儿时,每到这时节,孩子们手便拉着手在大街上,一边奔跑一边模仿着布谷鸟的叫声: “吃口喝口,吃口喝口!” ……老人们悠闲地坐在树下看孩子们疯闹,不时的咧开─嘴笑。各家的大人们早就磨快了镰刀,打理好了场地,只待长辈一声令下: 开镰!一家老小齐上阵,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有挥镰收割的,有捆麦头的,稍大点的孩子还没多大力气,坐在地头阴凉处照看弟弟妹妹。偶尔抬头看看这丰收的麦田,再累也不觉得。老人们在家里,早将丰盛可口的饭菜做好,只待胜利班师,要犒赏三军呢!
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化,直到我童年时期仍是延续着肩担手扛纯体力的劳作方式。现而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祖辈父辈们再也不用如此辛劳,整个麦收,只需一台联合收割机到地里转上一圈,那金灿灿的小麦便颗粒归仓了。
有时走在垄间地头我就会想,小麦这一生从播种下希望再到收获丰收喜悦,历经了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承受了风霜雪雨,酷暑严寒。九个月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真长!
九个月,不正是胎儿在母体孕育的时间吗?
(2017.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