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龙死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被他的朋友刘老三发现。刘老三发现凌大龙几天没出门,大门被反锁,凌大龙发现不对劲,叫来了村民一起把大门撞开,凌大龙早已死去多时,头部受伤,躺卧着死在床上,一双鞋子凌乱摆放在自己的房间,这双鞋后面被认出是老李的鞋子。村民们马上报警,警察封锁了案发现场,村民都在嗡嗡扰扰地嘀咕“这不用说肯定是李传斌干的,老李这人啊抢了别人的女人,还要别人的命,真是太狠了,看不出来啊!这忠厚老实的面目。”
警察当天就把老李带走了,老李一直在喊着人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那声嘶力竭的喊冤,在大地回荡,在张安清耳边回荡,一声声刺痛他的心。
张安清暗暗下定决心:要用程序员的脑子,把真相一行一行 debug (程序员通过一行一行代码执行跟踪逻辑发现程序错误的一种方式)出来!为老李洗刷冤屈,也为了报答老李的恩情。张安清依稀记得小时候放学归来时遇到父母不在家,老李见了都要把他叫到自己家中,让这个饥肠辘辘的孩子赶紧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解饿。这一幕现在在张安清脑海中格外清晰。
李魅丽从广东火急火燎地赶回,脸上带着焦急。张安清对她已没多少印象,只记得当年是个黝黑瘦瘦的小姑娘,如今却已亭亭玉立,皮肤白皙,眼神坚韧,成了身材婀娜的大美女。
她一眼瞟到邻居家的人觉得眼熟,认出了张安清,急切喊道:“啊!安清哥哥?真的是你!爸爸常常提起你,说你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要我们努力学习,将来像你一样去大公司上班。你不一直在外面吗?”
张安清点点头,语气沉稳:“你爸爸的事,我知道一些。凌大龙来你家吵完架后几天就死了。现在所有的嫌疑都对叔叔不利。听说从案发现场发现了叔叔的鞋子,死者死于头部受伤!案子有很多疑点,魅丽妹妹,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
李魅丽眼圈瞬间红了:“我相信爸爸,他绝不会杀人!可我不知该怎么办。”
“你还知道多少关于你爸爸的这方面的事情?”
“爸爸之前经常和凌大龙喝酒,两人很熟悉。后面不知道爸爸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药,和那个女人好上了,再后面我就外出打工了,事情我了解得不是很多,我在外面才听其他人说我爸爸和刘玉芳同居了。”
“那我们可以先去派出所问问李叔。”
话音刚落,一个西装革履的壮硕男人走了过来,笑容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热情。
“魅丽,你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一路辛苦吧。我听说李叔的事,你放心,有我在,包在我身上。我绝对会把叔叔救出来的。”
“彭伦,你少来这套!” 李魅丽冷声打断,“我爸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彭伦似乎不以为意,转头朝张安清伸手:“兄弟,你是邻居吧?幸会幸会。我是彭伦,在镇上做点小生意。派出所的所长和我家里有交情,进去看看人,不难。”
他顿了顿,眼神在李魅丽脸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关键时候嘛,我一定会站在你们父女这边。咱们,都是自己人。”
李魅丽眉头一紧,厉声道:“谁跟你是自己人?别乱说!”
“我叫张安清,是李叔叔的邻居。那天凌大龙来闹事,后来凌大龙蹊跷死去,李叔被抓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很清楚。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李叔就是杀人凶手,很多疑点都需要我们去搞清楚,这样才能救李叔。”
“这些都是小事。我是镇上屠宰场的老板,在这个镇里说话还是有点份量,这些事情我都能帮忙。”李魅丽听到彭伦自吹自擂,反驳道:“屠宰场老板啥时候是你了?不是你爸爸的吗?”
“屠宰场是我老爸的,但是我老爸基本处于退休状态,现在全部由我管理,将来也迟早是我的。而且李叔叔都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我爸可从来没答应过我们的婚事!我爸一直说尊重我的意见,是你自己误会了吧!”
“李叔叔肯定是答应我了,逢年过节,我提的名酒,李叔叔和我喝得那可尽兴了。”
“你知道我爸对酒很痴迷,就用酒来收买我爸。反正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两人唇枪舌剑,气氛僵硬。张安清在旁边,尴尬地插不上话,只在心里暗中思考:这彭伦在当地是什么背景,这么有势力?对娶到李魅丽也这么有信心。
“安清哥,你是我们村里的名牌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爸爸。”
“我答应你,我一定尽我所能救出叔叔,但是我们得多了解事情的一些真相。你带我去见见叔叔吧。”
“好的,安清哥哥。”说完,李魅丽就要带张安清去找爸爸。
“等会,我有车,我带你们去。况且我在派出所有熟人,我能帮你们进去。”几个人坐着彭伦的车来到派出所,所里的人问他们来干什么,彭伦抢着过去打招呼,果然没怎么盘问就放了他们进去。李魅丽他们终于见到了她的爸爸。
派出所里,老李眼窝深陷,眼神疲惫。一见女儿,他立刻扑到栏杆前,泪如雨下:“魅丽,爸爸没杀人啊!你要信我!”李魅丽泣不成声:“我信您,爸爸!您在这里还好吗?”说完,两父女呜呜地哭了起来。“女儿,我没有杀人!“老李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很快垮下去,带着哭腔补充:“我只是和凌大龙吵一架…… 我连他家门都没再踏进去过啊……。”说完,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张安清沉声开口:“叔叔,我是安清,我来看您了。我相信叔叔的清白,可如果您心里藏着什么事,别人就更容易把罪名按在您身上。您要说出实情,我们才能帮您。”
“安清,我现在肯定难逃一死,这都是作孽啊!我没听女儿的劝,执意和刘玉芳好,出了这事,丢尽了我老李家的脸。”“叔叔,别这么说。您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一定能洗刷您的冤屈。”
老李痛苦地捂住脸,缓缓吐露出压在心底的往事:“我和凌大龙是朋友,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和刘玉芳本来是相好,同居了十几年,但是他这人脾气不好,喝醉酒就喜欢骂女人、打女人。我常和凌大龙喝酒,刘玉芳就会去弄几个小菜。久而久之,刘玉芳和我就熟悉起来了。她会经常找我诉苦,我很同情她 —— 她本来命就很苦,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公,留下了一儿一女。刘玉芳死了老公后,凌大龙就主动靠近她。凌大龙这人长得有点丑陋,个子矮小,找不到婆娘,看着刘玉芳一个弱女子,他就整天过去帮忙干活、跑前跑后。有个男人主动靠近帮忙,刘玉芳虽然嘴上拒绝,心里却渐渐接纳了他。一个弱女子,身边有个壮劳力,刘玉芳也认清了现实的艰难,决定和凌大龙同居,就这样他们搬到了一起。两个人抱团取暖,却一直未曾领取结婚证。”
张安清问:“为啥他们一起同居这么多年却不领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刘玉芳是为了子女考虑吧。他一儿一女,凌大龙在她家住着,她不领证,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张安清在心里盘算:这女人心真细,想得长远。
老李接着说:“凌大龙这人喜欢喝酒,酒品不行,喝醉了就打骂女人。有好几次,刘玉芳都把家里凌大龙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但是凌大龙这人能屈能伸,只要能求得刘玉芳原谅,他当众下跪都行。每次刘玉芳扔他东西,他就跪地求饶,还对天发誓永不再犯。每次这样,刘玉芳也会默默原谅凌大龙,就这样他们生活了十几年。”
张安清问:“既然这样,为啥刘玉芳还能继续忍受?”
“虽然凌大龙偶尔发发酒疯,但是凌大龙干活勤恳,很能吃苦。”
张安清心里想:“莫不是现在子女长大了,刘玉芳没有什么需要依靠凌大龙的了,所以才想摆脱他?”
但他没说出来,只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了多久?”
“我本来一直勤勤恳恳种田,农闲时干点其他活,抓点青蛙、黄鳝。凌大龙农闲时也干这活,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我们把这些东西一起卖给那个刘老三,刘老三抓蛇贩卖,也从其他地方收购一些青蛙、黄鳝。刘老三给我们的价格不错,所以我们三个都成了朋友。刘老三也单身,所以经常拉着我去凌大龙家喝酒。”
张安清追问:“刘老三怎么看叔叔您这件事?”
“自从刘玉芳跟了我后,刘老三也和我断交了 —— 我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他确实该看不起我。“
张安清打断说:“那他有没有劝一下叔叔你不要和刘玉芳在一起。”
“没有,他可能知道是刘玉芳铁了心要跟我,劝我没用。刘玉芳跟了我之后就和我没有了联系。“
张安清心里想到:”刘玉芳一定是一个有主见,性格强势之人。“
”我过去有一个妻子只是她好吃懒做,从不下田干活。其实我也没责怪过她,只要她照顾好家里,我也不嫌弃,一直任劳任怨。是我没出息,没钱,没给她好的生活,我没用啊。在李魅丽 12 岁的时候,她就抛弃了我们父女,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那时候我只能靠自己,独自一个人种十几亩地(自家的几亩地,加上承包别人的几亩地)。自己留一点吃,其余的卖掉。农闲时和凌大龙、刘老三喝点小酒,虽然累点苦点,但是身体健康,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后来我们三太熟了,刘玉芳也和我熟络起来,还经常主动靠近我、试探我。有一次我没忍住,就和她好上了。我真的是禽兽啊,抢了好朋友的女人。我每次和刘玉芳说我们不该这样,刘玉芳都说‘凌大龙经常打她骂她、欺负她,她早就想摆脱他了’。”说到这里,老李的脸上又红又僵。“她每次和我发生关系后,都会哭着让我把她从现在的生活里救出来,说‘现在孩子大了,她不想再被凌大龙欺负了’。我一个男子汉,看着女人这么委屈诉苦,就答应了刘玉芳,准备和凌大龙摊牌。后面我们摊牌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凌大龙天天来我家吵闹。”
老李说完,似乎把一肚子苦水都倾盆而出,两父女隔着铁栏攥着手,眼泪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呜咽声在空荡的牢房里绕了一圈,又落回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