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学有所长,各抒己见,在相互碰撞中产生文明进步的火花,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正常的交流论辩如百家争鸣,即使充满火药味,对社会是没什么危害的。但如果要把一种思想,上升到治国理念的高度,那就会社会现实造成深远的影响,不可不慎之又慎。
语文老师总说语文最重要,数学老师总说数学最重要,物理、化学、外语老师也都有各自抬高自己学科重要性的理由。大凡做学问的人,都很容易有一个毛病,总是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最正确的,而且是最重要的,并不断试图扩大运用的范围和边界。
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大变局时期,士人阶层兴起,社会地位不断上升,特别是各大学派的领军人物,是各个诸侯国统治者拉拢利用的重要对象。而这些大人物也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的学说,这实际上就是争夺在现实政治上的话语权,有的出于理想抱负,有的出于名利地位,良莠错杂。
02
荀子是战国时期文化思想的集大成者,他希望建立一套王制,实现天下一统,重新回到三代那样的盛世。他对其他学派的批评是比较多的,也是比较全面的。
荀子认为,墨子只注重实用,而不知礼教的作用;宋钘单纯提倡寡欲,而不懂得人有贪婪的本性;慎到只强调法治,而不知任用贤人;申不害醉心于运用权势,而不懂得真才实学的作用,惠施只擅长于逻辑辩论,而不了解现实;庄子只知天道,而不知人道。
墨子只知从实用主义的角度论治国之道,所以只看到了功利;宋钘只从欲望的角度论治国之道,所以只会强调知足;慎到只从法治的角度论治国之道,所以只会讨论法律条文;申不害只从权势的角度论治国之道,所以就提倡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来;惠施只从名辩的角度来论治国之道,所以只会一些不切实际的理论;庄子只从自然的角度来论治国之道,所以只知道遵循自然规律。这些说法,都只是道的一个方面,不是道的全部。
治国之道有体用之分,它的本体是永恒不变的,但它的用是千变万化的。从任何一个单一的角度出发,都不足以囊括它的全部。
荀子批评到,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学说最完美,千方百计掩饰其缺陷,闭目塞听,既使自己思想混乱,又误导他人,如此这般,国家上下相互蒙蔽,必然招致祸害。
03
孔子明智而有仁德,不被某一方面的局部认识所蒙蔽,他的学问和治国方法与历代先王一脉相承。只有孔子一家的学说达到了周全的道的境界,大家用它来治理国家,就不会被自己的成见所蒙蔽了。
所以孔子的德行与周公相同,他的名声可与和夏禹、商汤和周文王并列,这就是不被蒙蔽的福气。
圣人懂得思想方法上容易犯的毛病,了解思想被蒙蔽的危害,所以圣人的思想既不执于欲望一端,也不囿于憎恶一端;既不执于开始一端,也不囿于结果一端;既不执于将来一端,也不囿于眼前一端;既不执于广博一端,也不囿于浅显一端;既不执于历史一端,也不囿于现实一端。
圣人善于从各种角度把观点都摆出来,然后根据中道的原则进行权衡,这样,各种不同的见解就不会相互对立否定,提出的学说不会违背事物内在的秩序。
04
那么权衡的标准是什么呢?
荀子说,权衡的唯一标准是道。如果心里没有正确的道,现实生活中就会否定正确的道,认同那些违背道的东西,所以心中不可以不了解什么是正确的道。
如果能够随心所欲,谁愿意坚持做自己不认同的事情(指不同于自己观点的道),而禁止自己做自己认可的事情(自己不合乎道的观点)呢?
统治者用违背道的思想去选取人才,那么一定遇到与道不符的人,而与合乎道的人失之交臂。统治者本身的思想违背了正确的道,再与和道不符的人论治国之道,这是国家祸乱的根源。
那如何才能拥有权衡的智慧呢?
荀子曰:“心知道,然后可道;可道然后守道以禁非道。”从心里理解道,而且愿意认同道;认同道,而且愿意坚守道、禁止非道。
以认同道的思想去选拔人才,那么遇到的一定是合乎道的人,那些不合道的人自然就不会登门了。
思想上愿意认同正确的道,再与合乎道的人去讨论那些违背道的事物,这是治国的关键。这样,还用担心自己没有智慧吗?
所以,把国家治理好的关键在于了解道。
05
在荀子看来,治国之道的道体就是先王之道,但治国之法要法后王,这就是用。
用是千变万化的,不可局限于某一个方面,否则就会被蒙蔽,产生片面的认识,用片面的方法治理国家,必然危害到国家的安宁和安全。
就是说,治国之法必须是周全的,合乎道的。各派的学说恰恰是局部的、片面的。在荀子眼里,墨子、慎到、申不害、宋钘、庄子和惠施等人,都只是“专家”,而不是经天纬地的“圣人”。
“专家”如果认识不到自己学说的局限性,妄图把它们上升到治国之道的高度,那么专家就成为了“砖家”。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眼高手低,脱离现实,是很多学者的致命缺陷。王明就是反面的典型,满口经典,不知天高地厚。
这里我们借用一下老子的一句话“爱国治民,能毋以知乎”,专家学者专心做自己的学问,不要不知轻重,到处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