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不利局面之下,“法术之士”究竟要通过什么样的门路(何时)才能得到君主信任和重用,而君主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幡然醒悟呢?
故资必不胜而势不两存,法术之士焉得不危?
更重要的是,“法术之士”主观上有着打破既得利益的坚定决心,使得他们与“当涂之人”无法共存;而客观条件又决定了,他们天然就居于无法取胜的劣势。
在这样一种矛盾的情形之下,“法术之士”的结局将注定是悲惨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对待如同鱼肉一般的“法术之士”,“当涂之人”实在是有太多可用的手段了:
其可以罪过诬者,以公法而诛之;
其不可被以罪过者,以私剑而穷之。
是明法术而逆主上者,不僇于吏诛,必死于私剑矣。
假如“法术之士”有可以栽赃诬陷的黑点弱点,那就用法律手段堂而皇之地将其除掉;
假如“法术之士”洁身自好实在难以找寻错处,那就豢养刺客悄无声息地结束其生命。
也就是说,这些不受重用的“法术之士”,从他们决心要施行变法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无论变法成败,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两种结局:不是酷吏的枉法,就是刺客的刀剑,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朋党比周以弊主,言曲以便私者,必信于重人矣。
故其可以功伐借者,以官爵贵之;
其不可借以美名者,以外权重之。
是以弊主上而趋于私门者,不显于官爵,必重于外权矣。
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善于拉帮结派、沆瀣一气以蒙蔽君主的奸臣,善于花言巧语、歪曲事实以便利私家的小人,反而更容易获得“当涂之人”的信任。“当涂之人”一旦获得重利,自然也会投桃报李用丰厚的回报来回馈他们:
这些人但凡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的功劳,就给他们加官进爵,以使他们的地位变得显贵起来;
这些人假如连滥竽充数的名声都没有,就给他们外交职权,也一样能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就是说,那些节操全无,纯粹靠着与权臣合伙搞欺上瞒下勾当的人,不是因为加官进爵而获得了显贵,就是通过掌握外交职权获得了重用,一个个全都混得风生水起。
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固然与“智法之士”明察烛私、劲直矫奸的秉性,以及其变法强国的政治理想有着莫大的关联;但并不意味着君主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他们对于“智法之士”所遭遇的艰难处境也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是主要责任。
这也就构成了“智法之士”面临的第二个阻碍,也即君主的用人不当、识人不明,以及对法术的漠视。
今人主不合参验而行诛,不待见功而爵禄,故法术之士安能蒙死亡而进其说?奸邪之臣安肯乘利而退其身?故主上愈卑,私门益尊。
韩非指出:如今君主对待法术之士,只要有重人的参奏,往往不等核验事实真伪,就随意施加诛戮刑罚;对待投机之人,只要有重人的推荐,往往不等见其有所建功,就随意赐予爵位俸禄。
栽下梧桐树,才能引得凤凰来。君主如此是非不分、赏罚不明,如何能吸引正直仁善的法术之士冒着生命危险来敬献主张?又如何能让奸诈邪恶的当涂之人见好就收,尽早罢手隐退呢?
正因为朝堂之上没有法术之士的立锥之地,朝野内外遍布着当涂之人和他们的党羽。君主饱受奸邪之人的欺瞒和蒙蔽,导致的结果就是,自身的地位越来越卑微,而权臣的地位则越来越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