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457：晋纪（十）

段疾陆眷

代公猗卢派遣儿子六修以及哥哥的儿子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率领几万部众作为前锋，进攻晋阳。猗卢率领二十万部众作为后续，刘琨收集失散的几千名军卒作为向导。六修和刘汉中山王刘曜大战于汾东，刘曜兵败，坠入马下，身受七处创伤。讨虏将军傅虎把战马让给刘曜，刘曜不肯接受，他说道：“将军自己骑乘马匹能够免于一死，我的伤势很重，就该死在这里了。”傅虎哭着说道：“我承蒙大王赏识提拔才有今天，经常思考以死效命，现在正是时候。何况汉室刚刚建立，天下可以没有我傅虎，不可以没有大王！”

傅虎扶着刘曜上马，让他渡过汾河自己返回战死。刘曜进入晋阳，在夜间和大将军刘粲、镇北大将军刘丰一起洗劫城中百姓，随后翻越蒙山撤离。十一月，拓跋猗卢率军追击，两军在蓝谷展开激战，汉军遭遇惨败，刘丰被生擒，邢延等三千多人被斩杀，尸体绵延数百里。拓跋猗卢得胜后，前往寿阳山举行大规模狩猎，把猎获的兽皮与兽肉陈列在山间展示，整座山因此被染成红色。

刘琨来到拓跋猗卢军营门前拜谢，再三恳请其继续进军。拓跋猗卢说：“我没能早点到来，导致你的父母被杀害，心中感觉万分羞愧。现在你已经收复了并州的失地，而我远道而来，兵士马匹都已经疲乏，暂且等到以后再举事，刘聪不是一下子就能消灭的。”

拓跋猗卢送给刘琨战马、牛羊各一千多头以及一百辆车回师，留下部将箕澹、段繁等人守卫晋阳。

刘琨迁徙到阳曲，招集失散的军兵。卢谌担任刘粲的参军，逃亡归附刘琨，刘汉杀掉卢谌的父亲卢志以及弟弟卢谧、卢诜，追赠傅虎为幽州刺史。

十二月，刘聪册立张氏为皇后，封张皇后的父亲张寔为左光禄大夫。

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率领胡人军兵进攻贾疋，彭天护假装败退，贾疋追击时在夜间坠入山涧，被彭天护擒获斩杀。刘汉封彭天护为凉州刺史。众人推举始平太守麹允兼领雍州刺史。阎鼎和京兆太守梁综为争夺权力发生冲突，最终阎鼎杀掉梁综。麹允联合抚夷护军索綝、冯翊太守梁肃集结兵力进攻阎鼎，阎鼎逃往雍州，被氐人窦首杀掉。

广平人游纶、张豺拥有部众几万人，占据苑乡，接受王浚封授的官职，石勒派遣夔安、支雄等七名部将进攻，攻破其外围堡垒。王浚派遣督护王昌率领各路军兵，和辽西公段疾陆眷、疾陆眷的弟弟匹磾、文鸯、堂弟末柸的部众五万人到襄国进攻石勒。

段疾陆眷屯驻在渚阳，石勒派遣众将出战，都被疾陆眷击败。疾陆眷大规模制造攻城器具，想要攻城，石勒的部众非常恐惧。石勒召集部将参佐们商议说：“现在城堑还没有，粮食储备也不多，敌众我寡，外面没有救援，因此我想用全力和他们决战，怎么样呢？”众将都说：“不如坚守使敌人疲惫，等待他们退回时再攻击他们。”张宾、孔苌说：“在鲜卑各部中，段氏最为勇猛强横，其中又以段末柸最为勇敢强悍，其麾下精锐部队都归其统领。现在听说，段疾陆眷这几天便要攻打北城，其军兵长途奔袭而来，又连续数日征战，看到我们孤立无援、兵力薄弱，料定我们不敢出战，士气必然松懈。我们最好暂不出兵，装作怯战示弱，同时在北城墙秘密挖掘二十多条暗道。等敌军抵达时，趁其兵阵尚未列稳，出其不意直扑段末柸的中军大帐，敌军必定会惊惶失措、无暇应对，此战必胜无疑。段末柸一旦战败，其余各部必然不战自溃。”

石勒听从，秘密设置暗道暗门。不久后，段疾陆眷率领军兵进攻北城。石勒登上城墙观察敌军动向，看到其将士竟然有解甲躺卧的，当即下令孔苌率领精兵从暗门突袭，城上擂鼓助威声震四野。孔苌直扑向段末柸的大营，没有攻克便依令撤退。段末柸贸然追击，刚冲入孔苌营门便遭伏击，被石勒的部众生擒。看到主将被俘，段疾陆眷所部顿时军心大乱，纷纷溃逃。孔苌乘胜追击，杀得尸横三十多里，缴获铠甲、马匹五千多套。段疾陆眷收拢残余部众，退守到渚阳驻扎。

石勒把末柸作为人质，派遣使者向疾陆眷求和，疾陆眷答应。文鸯劝谏说：“现在因为末柸一人的缘故，却放纵垂死将亡的敌军，能不受到王彭祖怨恨，招致后患吗！”

疾陆眷不听，又送去铠甲战马金银贿赂石勒，并且把末柸的三弟作为人质请求换回末柸。众将都劝石勒杀掉末柸，石勒说：“辽西鲜卑是强盛的国家，和我们平时没有仇怨，只是受到王浚唆使罢了。杀掉一人却结下与一国的仇怨，不是良策。让其返回，他们肯定会非常感恩我们，不再受到王浚利用了。”

石勒派人送去丰厚的金帛回复，派遣石虎和疾陆眷在渚阳盟誓，结为兄弟。疾陆眷率军返回，王昌等人无法挽留，也率军返回蓟县。石勒召来末柸，和他一起开怀畅饮，发誓结为父子，遣返他返回辽西。末柸在路上，每天都向南三拜。于是段氏专心归附石勒，王浚的势力随后衰弱。

游纶、张豺向石勒请降，石勒进攻信都，杀掉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又任命邵举代理冀州刺史，保卫信都。

这年天下发生大瘟疫。

王澄在年轻时，其名声就与哥哥王衍一起名扬海内。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清朗，而内心实际上冲动侠义，这样来处世，难得好死。”等王澄来到荆州后，很喜欢成都内史王机，认为他仅次于自己，让他对内成为处理事务的心腹臂膀，对外成为得力帮手。王澄多次被杜苾周败，声望与实际都有所减损，但仍然骄傲自得，没有一点忧虑胆怯，只是与王机日夜纵情饮酒对弈，因此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王澄不听。

王澄亲自率军进攻杜苾，在作塘驻扎。山简的原参军王冲拥有部众迎接应詹担任刺史。应詹认为王冲属于无赖，舍弃官位返回南平，王冲于是自称为刺史。王澄害怕了，派部将杜蕤守卫江陵，把治所迁徙到孱陵，不久又想逃奔往沓中。别驾郭舒劝谏说：“使君在荆州虽然没有特殊政绩，但仍然是州中百姓心之所系的，现在使君如果召集华容县的军兵，就完全可以擒获这个小丑，怎么能自我放弃，仓惶逃走呢！”

王澄不听，想带着郭舒往东逃走。郭舒说：“我担任着处理一州纪纲法度的职务，不能够匡正州中事务。使君如果外出逃亡，我实在不忍心渡江。”

郭舒留守在沌口。琅琊王司马睿知道这个情况后，征召王澄封为军咨祭酒，任命军咨祭酒周顗接替他原来的职务，王澄于是应召返回。

周顗开始到州中时，建平流民傅密等人反叛迎接杜苾，杜苾派一路部将王真袭击沔阳，周顗狼狈失据。征讨都督王敦派遣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一起进攻杜苾，王敦进屯驻豫章，作为各路军兵的后援。

王澄经过时拜访王敦，自认为平时的名声超过王敦，仍然按照原来的态度欺侮王敦。王敦大怒，诬陷王澄和杜苾勾结，派遣壮士把王澄掐死。王机听说王澄已死，害怕惹祸上身，因为自己的父亲王毅、哥哥王矩曾经担任过广州刺史，就向王敦请求调往广州，王敦没有答应。

这时，广州部将温卲等人举兵反叛，驱逐刺史郭讷后迎请王机赴任。王机于是率领家中仆人、门客一千多人南下广州。郭讷派兵截击王机，由于部将兵士都是王机的父亲、哥哥任职时的部下，因此不战而降，郭讷于是辞职，把刺史的位置让给王机。

王如军兵饥饿困乏，官军征讨，王如的属下大多投降。王如没有办法，于是向王敦投降。镇东军司顾荣、原太子洗马卫玠都已经去世。卫玠是卫瓘的孙子，风韵神情都很俊美，善于清谈，他经常认为人们都有自己无法办成的事情，可以在情理上宽恕，遭人意外触犯，可以用道理来排遣，所以一生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喜悦或者恼怒的神色。

江阳太守张启杀掉代理益州刺史王异后自行接任。张启是张翼的孙子，不久因病去世。三府一起表奏封涪陵太守向沈代理西夷校尉，向南保卫涪陵。

南安赤亭羌人姚弋仲向东迁徙到榆眉，戎人和汉人扶老携幼追随他的人有几万，姚弋仲自称为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