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宁过去十四年的从业经历里有过三次All In:第一次是2008年年底他从机构出来和朋友一起创立弘信资本,用自有资金做股权投资时,决定all
in互联网;第二次是2013年面对移动互联网的崛起,他敏锐地选择将投资all in移动互联网;而最近一次是去年他离开小村资本创立仁弘资本,决定all in消费行业。
选择All In对别人来说是可能遭受的巨大风险,但对刘晓宁而言,他拥有自己的一套强大逻辑,可以“理解风险”,并且“承受风险”。事实也是,前两次All In为他带来了丰厚的物质回报,那十年来他管理的基金年化收益率高达57%,而他本人也在三十而立的年纪资产过亿。
但一如他每次转型都是为“探索出自己更多的边界出来”,他对自己的要求并不止步。从创立仁弘资本到All n消费行业,他对创业和投资的理解都已进入新的阶段,除了物质回报,他想为这个市场创造更多价值。以下整理来自刘晓宁自述。
成熟
2008年的时候我已经入行三年多,比较笃定的认为投资互联网这件事是对的,但什么东西能长大不是特别清楚。刚好也遇到了几个在互联网创业的人,认为他们做的事特别有价值,就去想怎么能跟他们互动。鉴于当时的募资环境艰难,何况想募长期投资的钱更难,所以我们发现了投资机会后,却只能和朋友创立弘信资本,用自有资金去做。
弘信资本刚开始资金少,别人是机关枪扫射有充足子弹,我们则要打的精准。我们就花了大量时间做行研,也发现了驴妈妈和一嗨租车这样的优秀企业。也是当时创业者并不像今天这么多,某个领域里谁做了什么样的公司还是很容易传播的,不会有那么多的噪音在周围;二是当时敢创业的人也是有几把刷子,不像现在自己没想明白就跳进去创业,学习能力强才能活下来,学习差的很容易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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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移动互联网一上来就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成长,“随时随地”的概念出来了,生意的模式被颠覆了。之前都还是互联网时代,大家看到的只是互联网本身,电商、社交或者垂直媒体,风口每年不一样。但当大家从移动互联网的维度去给过去快速复盘,对互联网的看法一下就成熟了。也是在2013年到2014年期间,我们在股权投资的方法论开始成熟。
我们当时就认准了移动互联网的投资方向,除了投移动互联网的创业企业,还对已投的在移动端有发展潜力的互联网企业进行增资。结果挺顺利验证了我们投资理念,没有走太多弯路。或者说弯路在我们的可承受范围里。
比如当时投了易果生鲜,冷链运输是它的护城河,生鲜则可能是电商的最后一个蓝海,市场也大,后来它确实迅速成长;还有投资有米广告。当时互联网广告市场本身占比就没那么高,PC市场还是大头,移动发展快但还是市场的零头。我们看到移动互联网广告发展的机会就找到有米,它是大学生创业的典型,团队非常棒,年轻务实产品做的也好。最后也证明,移动广告先破10亿完成弯道超车。
我觉得创业在某种程度上是想象力经济,是面对未来的探索经济,有根本性的逻辑在里面。马云做淘宝的时候,一定是当时线下体验最好的时候。但马云创业不面对过去,甚至现在,他思考的是未来人应该怎么去购物。
所以我认为创业者该想的是,我发现了一个行业的机会,我认为它是指向未来的,可以拿我过去的人脉跟经验做;投资人想的是,如果我也认同这个方向,我要找这个方向里最厉害的创业者,然后去提升他的成功率。
对我来讲做投资就是创业,用自有资金,依靠多年行业经验去对未来探索,而且没有人能给你的探索打包票,但是逻辑上这个探索方向成立,而且过程也在创造价值。我到现在直接投资的有二十多家企业,还不包括在小村资本投的项目。其中有一家企业做的不好卖掉了,但也赚了十几倍利润,有两家正在面临挑战,剩下的感觉都不错。
“美元基金”思维
2008年是门户时代,大家对除门户以外的其它互联网公司的商业模式都还抱有疑问,尤其当年红遍国内的开心网迅速跌落神坛让人们心中警惕,也造成了人民币基金对互联网企业的投资普遍保守。
但我们是一直是带着“美元基金”的思维去投资。美元基金的核心是投资期限很长,决策权或定价权出资人也很少参与;人民币基金的特点是投资期限短,决策权或定价权大多有资方参与。这些跟基金的出资结构有很大关系,跟出资人的意识形态也有很大关系。所以美元基金可以投资非常早期的项目,它对早期公司的理解有更好的敏感度。而且我们投的项目下一轮继续投的也大都是顶尖的美元基金,也说明我们投项目的能力跟思维逻辑还是比较领先的。
到了2014年,人民币基金开始对互联网特别感兴趣,也是国家提出了“双创”的政策示范效应凸显,大量资本涌入优质资产有限的市场,但也把人民币基金投资短期的投机特征展现得淋漓尽致,接着就发生了2015年的互联网泡沫。
我们因为圈子受限,那时对人民币基金的玩法并不了解。我们当时思考的是,人民币有大量资金是否可以和我们的投资理念做更好结合,是否能探索新的边界出来?刚好有朋友引荐,我在那时认识了小村资本的创始人,并前前后后聊了很久。小村资本在人民币基金这方面有很好的积累,也邀请我加入一起,我就想通过这个机会去尝试人民币基金的运作。
在小村资本的两年让我从以前纯粹的投资人角度,拓展到对内的企业运营,招聘人才,对外的产业资源学习和对接,某种程度上开阔了我的边界,但也让我更深刻的认知了人民币基金存在的问题。
我用人民币基金和美元基金做运营模式区分可能不一定对。只是我们过去美元思维是独立决策,所以能保持稳定的方法论。也我对投资特定行业的理解超出别人,看到的未来不一样,下注的点不一样,所以能创造超额回报,我们过去十年的年化收益率57%。投资还应该是个眼光的活。如果大家都认为这个项目能挣到钱,那凭什么是你能挣到钱,这就变成了纯资源的活。
在人民币基金,LP不只把钱放到管理的基金里,他也会参与判断基金投资的项目好坏。但他们或许能把企业经营的很好,甚至对行业也有理解,但投资是跨行业的,也是投新生事物的。他们对行业越理解反而越是固化了他们的思维。就跟德州打得最好的不一定是智商最高的人,但一定是最懂德州规则的人。
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国内市场上存在的大量不诚信,带来的交易成本和信任成本极高,信任机制扭曲,保持独立决策难,这些都是人民币基金存在的一系列挑战。
为什么是消费
我们原来赌互联网以为赌了一个行业,没想到赌到一个世界。今天大家都说互联网是基础设施,甚至它的上一层,电商都已经基础设施化。但我现在看好消费。一方面是我们过去投的互联网公司绝大多数是消费类;另一方面也是趁势而为,我认为消费会是未来中国发展曲线最陡峭的行业。
去年离开上一家机构,创立仁弘资本,我就是想赌消费这个赛道。消费基于互联网这么好的基础设施和渠道,已经做到了买东西半小时送到家。那就重新回到买什么,在品牌上的创新——追求喜欢的,能表达自我的。
消费背后到底是消费什么?我们分析了大量消费公司,尤其是品牌类,发现背后消费的其实是政治文化自信。品牌是一种符号语言,是一种生活的表达方式,消费它代表着你是谁。你买的不是物理价值是情绪价值,情绪就是自信。比如上世纪初全球最火的品牌是英国人的立顿红茶,现在最流行的品牌是美国人的可口可乐。而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消费思维是“国产=low,国外=时尚”。品牌背后也是国力的体现。现在中国的大国自信开始起来了,包括在“一带一路”的文化输出下,国产消费品牌未来会有很大的机会,不论面对国内市场还是国际市场。
另外现在年轻人比过去焦虑很多,因为他们对周围环境了解太多,被环境附加的东西也太多。以前大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什么坏处,现在知道了别人在做什么。消费上体现的是,以前大家消费是买价值,现在是买保险:一个商品也不知道好不好,但大家都买,万一我不买就会被淘汰。尤其是教育产品。身边的孩子都在报班,你不读就学习落后?但事实已经证明社会不会为唯学习论买单,它会抹杀很多东西。
那么这种焦虑怎么调节?有的年轻人说要佛系。佛系不够直接,不如我给你研发一个产品让你调节。其实现在很多这类的消费需求没被满足,市场上买不到好的产品。
那么消费行业的机会适合什么人去做?我们过去的投资理念可以帮我们解决人的问题,比如什么样的人能把公司做大。但构成公司的核心竞争力究竟是什么?这在不同行业差别很大。其实消费行业看企业要么看渠道要么看内容。
我头十年看互联网,互联网人的优势在流量渠道和模式创新,但他们转型不了传统,因为没真正花时间去理解,觉得自己是强者为什么要拥抱弱者。但是要从未来的机会分析而不是当前的态势分析,未来的机会决定弱者不弱。
在上一家机构时我接触了大量产业资源,传统产业的人优势是熟悉供应链和能做出非常棒的产品和品牌,但是他们有路径依赖,被体系绑定,很难转型互联网。刚好我们互联网和传统产业两边都懂,如果两者结合起来做,这样的产品才更有优势。一如我们现在看创业团队既希望它有传统品牌企业资深经历,也希望它偏渠道或者互联网基因更多一些,毕竟现在很多流量还是无差别流量,产品销售需要更有效的流量做;技术护城河也很重要,我们把大的品牌公司进行梳理,发现科学家在里面占重要地位。
投资只要做久了都是风险厌恶,但我们能够承担高风险。一方面是我们投资的企业估值都低,哪怕企业死亡的风险,对我们也还好;另一方面,我们愿意承担大家眼里的高风险,是因为我们懂它,对我们来说就是可以消解的风险。
而且我们现在投资项目要求会非常高。对我而言,次好的项目我都不投,没必要浪费时间。别人对自己的资源有信心可以赚那个钱,我不会赚。挣小钱不兴奋。
我们的原则是只和市场上最厉害的人一起玩,要跟年级第一名当同桌。这样我每分钟都是有价值。互联网的世界也很残酷,可能都没有第二名。
我们现在投资消费公司,也是希望它们能创造或占领一个品类,成为同品类下消费者的第一选择。当然品类也不能太窄,天花板要高。可口可乐的消费者是从三岁到九十三岁都是客户,这里的品牌的价值是生命价值。
建立新的信任机制
多数人喜欢在成熟的平台做事,很少人喜欢在成长的平台做事。其实我最早创业只是想做些更有趣的事;后来是因为创业给我带来很多收获,包括在金钱上的回报;但现在我做事首先要觉得它是有价值的。“我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这件事我应该去做”,这些是我每天要问自己的事。
但在中国信任成本奇高。我觉得这是过去环境带来的,大家都喜欢赚快钱。快钱只有两种赚法,要么骗人要么犯法。投机取巧的快钱路子谁没有,但人最终还是靠本事吃饭的。如果你骗来骗去,或者今天我不信你明天你不信任他,整个市场的信任基础乱掉,这样你就算赚钱了又怎样。
我想为这个市场发出点声音,想在这种无序市场里建立新的信任机制出来。告诉他们要信任专业的投资人是可以挣钱的,而不是要求创业者保底兜底对赌之类的去做风控。尤其那些有过创业经验的投资人,明知创业之难,现在成功了投资别的创业者就想着让人家兜底,不合理。
投资更核心的是要理解趋势和掌握资源,然后赋能给创业者,创业者赚钱也能给你带来财富,所有人一起进步,这才更有价值,是正向循环。
我认为不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是比较能坚守的人。因为对外而言,我们某种程度上衣食不愁,也愿意探索新的边界出来;对内来讲,我从公司成立第一天就跟大家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创业。真的很辛苦,尤其不被理解的时候,不想再折腾了。所以不管以后公司运营得是好是坏,我都会把它交掉,一点股份都不要。我这辈子已经赚够了,到离开公司的时间点肯定很精彩了。如果投资机构是生命体需要新城代谢,不死的细胞是癌细胞,人才也要新陈代谢品牌才能延续。我今天自认为我的学习曲线还是陡峭的,学习的东西非常多。如果有一天我能放心把公司交出去,那后面的人一定更强。
而且我信佛,我相信“无所重来亦无所去”的精神内涵。有些东西你经历过了你得到了,该放手放手就好。我觉得这是很美妙的体验。
我今天的理念是,我做一个公司,但不一定拥有这个公司,因为我知道它非常有价值。我相信我们这些人的能力和人品,相信我们的坚守。
感谢 投石星球
记者 |Wesly.G
编辑 |Mathilda.S
摄影|Wesly.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