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长之死
阿璃说罢,便径直向茅屋后山走去,顾一赶紧跟上。这雪下的奇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后山一片苍茫,根本看不清有路,每踩一步积雪都要没入膝盖,要不是阿璃自己熟路,顾一还真担心再有个悬崖什么的给踩偏了。
大约走了二三里地,两人来到后山一处高点,阿璃抬手指着远处,冲顾一说道:“诺,你看,这就是梁城”。
顾一顺着阿璃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洋洋洒洒的落雪覆盖下,隐约有一座城池的轮廓。顾一心中疑惑,担心是不是没有看清,又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城墙高耸,城内楼台林立,从规模来看,当是古城无疑。以顾一的认知,这么大一座古城,要比横店大多了,印象中中国境内,应该没有保存如此完好的古城池啊,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阿璃见顾一看得发呆,又指着山下说:“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戈台”。
顾一晃过神来,才见阿璃所指,有三四十幢低矮的茅屋,相比于不远处的梁城,显得僻静而破落。此刻炊烟透过屋顶的积雪升起,缠绕着飘扬的积雪,显得既虚幻又有生活味。眼前看到的一切,自是超出的顾一的认知,他很难接受自己难道真的回到了古代的某一个时间点,这更像是一场梦一样。可眼前落雪,侵身的寒冷,以及正与自己说话的阿璃,却又如此的真实。
阿璃伸出手来在顾一呆滞的眼前晃了一晃,笑道说:“你怎么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顾一回过神来说:“噢,我叫顾一,我从……我从长沙来”。如果真的身处梁朝,顾一不确定阿璃是不是知道长沙,他望着这个十几岁的姑娘,生得清秀可爱,眼睛清澈无邪,说什么也很难接受这是一个古代人啊。
阿璃抿着嘴似在思考什么,她对这个衣着怪异、不蓄须发的男人有着满腹疑问,但是作为女儿家也不好多问,长沙这个地名她也不曾听过,她长这么大也不曾出过梁城,或许这世上还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权当是他从另外的郡县来的吧。
阿璃又说道:“算啦,你说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养伤好了。反正我兄长不在,你也可以穿他衣物,住他房间,以后你就叫我阿璃好了。”
阿璃见顾一只是怔怔的望着远处,便又说道:“戈台是个小地方,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街坊邻居都很和善,他们不会对外人说起你的,不用担心。”
顾一回头望着阿璃,心说这姑娘好生可爱,怕不是把我当成逃犯了吧?于是便道:“谢谢你了阿璃,我只是觉得像在做梦一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话间的功夫,忽然听到山下吵闹了起来,阿璃侧耳一听,似乎听到了爷爷的说话声,心下一惊,忙拉着顾一往山下走去。两人一路奔下山来,阿璃边走边说:“你赶紧把斗篷戴起来,不要让人看到你没蓄须发”。顾一看阿璃跑的很快,也没来得及多问,便赶紧把斗篷戴上,遮住脑袋。
两人很快下了山来,却见阿璃家茅屋门口聚集多人,挤进人群,才看到茅屋院中有一人躺在草席之上,一位老者跪在草席旁神色木然。阿璃见状忙扑了上去,抱着草席上的那人吓得直哭,旁边的老者正是阿璃的爷爷。
顾一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却听得周围议论,“唉,可惜了啊,好好地怎么就死了呢!”“是啊,听说是让都护司的衙兵打死的”“可不兴乱说,这要是被听见到了可不得了!”
众人正小声议论着,忽又听得背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吓得正在议论的人群一下四散开来。顾一回头一看,却见一队身着甲胄衙兵在当头骑马的带领下,把阿璃家的院子围了起来。
骑马那人像是一个头目,四下打量了聚集的人群,喊道:“都护司办案,闲杂人等还不退下!”这聚集的戈台百姓见了衙兵自然畏惧,当下都不敢作声,便作鸟兽散。顾一低着头,拉了拉斗篷遮脸,也默默退到一旁。
那头目并不下马,手持马鞭指着地上的尸体,冲老者问道:“此人庄阿大,可是你家长孙?”老者闻言点头,虽不像阿璃那般泪流满面,却神色忧戚,难掩其悲。
那头目又说道:“此人有刺杀掌印大人之嫌,已被都护司诛杀,尔等俱为家人,也有嫌疑。来人,带走”!
当下衙兵中冲出四人,不由分说便要驾着老者与阿璃押解而去。阿璃愤声喊道:“我兄长也是都护司衙兵,你们指责他谋刺掌印大人,有何凭据,此番杀我兄长,又要抓我爷孙,又又何凭据?”阿璃虽然年纪小,却因兄长之死悲恸不已,只见她大声呵斥着这头目,毫无惧色。
那头目冷冷道:“都护司的官令,便是凭据!都带走!”。
眼看这爷孙二人就要被都护司衙兵带走,退在一旁的顾一焦急不已,虽然与这两人才相识不到一天,但好歹是他们救了自己的性命,有恩自当报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更何况从这个都护司的办事风格来看,爷孙二人一旦被抓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当下也不由多想,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勇气,竟大喝一声:“住手!”
顾一这一声呵斥,把正在押解爷孙两人的四个衙兵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真的停了下来,阿璃趁势挣脱开来,一把推开正驾着爷爷的另外两个衙兵,将爷爷挡在身后。
那头目闻声回头,却见方才散开的人群中有一人戴着斗篷,颔首而立,虽看不清面目,但那喝声正是此人发出的。头目抬手示意,又有几个衙兵出列拔刀,将顾一团团围住。头目掉转马头,侧目问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挡都护司办案!”
顾一在喝这一声之后,内心已极为慌乱,他既不会武功,又不明了当前状况,只凭着不想让这爷孙俩被戕害之心发声,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可事发突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心中不免抱怨,老天爷啊,既然要给我穿越的戏码,为什么不让我穿越成帝王将相呢,再不济有一身武功可以过一把行侠仗义的瘾也好啊!如今骑虎难下,只能凭借着自己大学的中文专业,对历史也有几分了解,即便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朝代,但也先唬住这群人再说。
当他这并不理会那头目,只自顾喃喃道:“大梁都城,天子脚下,都护司身负拱卫京师之责,兼任安抚民生之任。当前掌印大人遇刺,朝堂不悦,民心忡忡,你们不以证据拿人,却用官令羁押,如此行事,若至朝廷不满,民怨沸腾,都护司如何自处?”
那头目此番奉命拿人,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戈台,竟有人敢站出来阻挠,更没想到这人语出惊人,一时摸不准对方身份,失了应对之法,只得抬手示意手下衙兵切勿轻举妄动。
顾一并不知道都护司是个怎样的所在,但梁城既然是都城,百姓又如此畏惧都护司,想来应该和宋代开封府类似,是个京城的衙门。眼见这头目一时被唬住了,便又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掌印大人遇刺,刺客无非有二,一者私仇,二者公恨。掌印大人位高权重,都护司戒备森严,私仇者纵然有心也当无力;公恨者亦有内外,内者可从掌印大人遇刺获利,外者刺我大梁大臣,意在祸乱京都。你们看看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爷孙二人,可有这等本事?”
这话一出,头目与一众衙兵均被问的哑口无言,那头目半晌才回道:“公子好大的口气,你究竟是何人?既然对谋刺一案有如此见解,还请随我一并到都护司走一趟!”这头目言辞之间,已经没有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毕竟在天子都城,可能踩死只蚂蚁都是个七品官,藏龙卧虎大有人在。头目思衬着,眼前这人虽然素袍蒙面,但说话的气度远非草民百姓可比,莫不是哪家王公大臣家的公子闲游至此?但王公大臣他认得不少,却又从未见过此人,思衬之下,不如先把他带回都护司,查明之后再行处置也不迟。
顾一眼看情势缓解,心中暗自输了一口气,便道:“我是谁你不必知晓,这爷孙二人定不是谋刺掌印大人的同谋,你若要交差,拿我回去便是”。
顾一并非是逞英雄的人,只是自己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个地方,都还没缓过神来又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毕竟这爷孙俩对自己有恩,而自己又是个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早晚是个死,如果真能换回两条人命,似乎也是件好事。
只是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阿璃与老者,却全然没想到这个昨晚救回来的怪异男人竟然敢与都护司正面相争。阿璃生性要强,如今兄长惨死,又怎么能让无辜之人替自己与爷爷受累呢?于是便站上前来,说道:“顾……顾大哥不可,进了都护司,你就出不来了!”那老者也道:“年轻人,这是我老庄家的祸事,生死皆有命,你不必受此牵连啊!”
顾一望着泪眼婆娑的阿璃和悲痛难掩的老者,又见已然身死看起来还要比自己小几岁的庄阿大,心中不免酸楚:大学毕业后,也曾对生活有过诸多美好的向往,努力赚钱买房买车,却不曾想在这最该努力奋斗的年纪却身患癌症,这番又到了这不知名的时代,恐怕身死异地父母都不知情。但转念又一想,罢了罢了,怎么死不是死呢?如果父母找不到自己的尸体,也就当作是失踪了,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还算有个念想。
顾一当下心里一横,故作轻松说道:“都护司我熟得很,阿璃,照顾好爷爷,我跟他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