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毁灭是公平
上回说到燕儿听了谌母之说,许逊在鄱阳湖有难。当时泪别谌母和师父公孙九娘,独自一人驾着云帕,来到鄱阳湖中,找到许逊后,许逊正要沉入水底。
由于故事的往返曲折,难以同时叙述。在此再接前文,许逊和公孙飞燕在仙人洞中,二人各叙往事,许逊听燕儿述说了师徒的遭遇,一直说到她在修河出口救起了自己。听后,许逊感慨地说道:“原说天地之大,你我见面难期。想不到天地这么小,一场灾难又把我们送到了一起!就连谌母,这个世态中原本找不到的神秘人物,也不请自来!”
二人正在洞中计议如何再战蛤蟆精,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燕儿出来一看,见一位像药师打扮的人,身材伟岸,背上背着攀崖的绳索,冒着风雨从山上走来。燕儿并不认识,正在打量,突然许逊在身后喊了一句:“吴先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许逊把此人让进山洞,介绍后,燕儿才知,此人就是会划江成路在水面行走的吴猛。
吴猛看着燕儿,笑笑说道:“这位就是许先生朝思暮想的人儿,公逊姑娘吧?”
燕儿一脸羞涩,说声:“仙长好,久闻大名,在下正是燕儿!”二人叙起,都是谌母的传人,也就不太拘谨。
吴猛说:“前几天我在山中净修,见天降大雨,湖水猛涨,不知是哪里发蛟,后来见修河上空乌云陡暗,天空中出现漩涡,燋雷滚滚,一声不离一声,狂风吹倒树木,暴雨倾盆猛泻,江河洪水漫山过岭。我施展划江成路之法,来到湖中,准备溯河而上,到我老家修水看看。只见洪水中好像飘浮着很大的妖鼠尸体,近前一看,是被人斩杀。当时我就怀疑,不知哪位大能高人,在此力斩妖孽,为民除害,一会儿我就想到了许先生。”
许逊听了点头称说:“正是我干的!”
接着吴猛又说:“当时我心中急迫,又见一只巨大的蛤蟆吐着毒雾,似乎在寻找什么仇人,想必是许先生战不过蛤蟆精,已然落败,我认为许先生一定不会逃跑,不知藏在哪里歇息。反之我又怕许先生受伤,无人接应,我不敢停留,在湖边找了一天一夜,不见许先生踪迹。后来我才忆起,昨天早晨好像有一物飞向梨山。我又不会驾云,今早只好爬上山来,到这仙人洞来看看,不意,见到了你们!”
接着吴猛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丹药,递与许逊,说:“这是‘返阳丹’,可以加速恢复体力。”
许逊深表谢意!当场服下,当时把燕儿救他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闲话少叙,却说三人坐在洞中,计议着如何再战蛤蟆精,不然此妖不除,为害不浅。听吴猛说,蛤蟆精今早还在隘口山涧中。
三人最后商定一策,先由许逊把蛤蟆精引出山涧;再由燕儿驾着云帕,在空中袭击;吴猛施展划江成路的法术,守在湖上接应。因湖水中不比陆地,蛤蟆精借不到硬地,蹦不了多高。如果能飞步雀跃,站到了蛤蟆精背上,就易击杀。
说干就干,吴猛、燕儿不懂缩地之法,许逊现买现卖,既然都与谌母有缘,等于师出同门,也就没有较多的顾忌,当即面授口诀,虽然初学生疏,但是总比不会要强。吴猛心中暗喜,昔日在旧山论道,他就知许逊还有秘术,今日终于拿出来教他。
临行吴猛又拿出三粒丹药,说道:“这是‘解毒丹’,我们一人一粒,先行服下,以防那蛤蟆精吐着毒雾,我等被毒气所侵。”
许逊接过丹药,放入口中,施展缩地之法,一会儿就来到了隘口,蛤蟆精正在山涧中,吞云吐雾,许逊一剑斩出,蛤蟆精蹦起老高。许逊转头就跑,蛤蟆精修炼成精,已有灵性,认为许逊是手下败将,随后追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直追到湖边。
许逊突然停住,气喘呼呼,好像累得不行,蛤蟆精认为正是时机,双脚一蹬,腾空而起,就向许逊扑来,许逊突然一闪,施展出缩地划江之术,好像是一道残影划过,倏忽不见,远远地站在湖中。蛤蟆精一扑落空,只听得“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蛤蟆精被彻底激怒,口里喷着毒雾,双脚再次用力一蹬,犹如腾云驾雾,这次比刚才还要凶猛十倍。正在此时,燕儿驾着云帕,如离弦之箭射向蛤蟆精上空,一剑出手,刺向蛤蟆精眼睛。
蛤蟆精见来了帮手,暂且管不了许逊,前掌一挥,拍向燕儿的宝剑。燕儿毫不理睬,云帕突然转向,在空中摇荡,突然一个回环激荡,燕儿踏着云帕,落在蛤蟆精头上,云帕不但挡住了毒雾,而且蒙住了蛤蟆精眼睛,蛤蟆精一时失去视觉,本能地伸出前掌乱抓,燕儿揪准时机,一剑横削,你说燕儿一股阴柔之力,凤鸣宝剑其利无比,一下就把蛤蟆精前掌斩了下来,只听得“扑通”一声,蛤蟆精掉进湖中。
此时燕儿尚在空中,正要施放匕首,打向蛤蟆精眼睛。
许逊见蛤蟆精落在水面,将身一纵,跳在蛤蟆精背上,水面无法借力,蛤蟆精蹦不了多高,只在水里乱冲,冲起惊涛骇浪。
不多时,许逊一剑刺进了蛤蟆精鼻孔。蛤蟆精不敢乱动,鼻孔是它的死穴,宝剑再进分毫,蛤蟆精必死无疑。
此时吴猛就在身后,一根绳索,缚住了蛤蟆精一对后腿,手握绳索站在水面。
许逊正要把宝剑再刺进去,就在此时,只听得黑云中一声大喝:“住手!”只见一条巨龙在云中现身,张牙舞爪地御风而来,湖面上掀起滔天巨浪。
许逊停住宝剑,抬头望去,只见云端中巨龙变为人形,许逊定睛一看,云中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张酷。
“张酷!”许逊喊出一句,一脸错愕,久久不信自己的眼睛,呆在当地。
“是我,许逊!”等到张酷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许逊方才回过神来,说道:“张酷!好兄弟,你真的化龙,莫非你也是来收伏妖精的!”
“收伏妖精?”张酷一脸莫名其妙,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嘿嘿!我要兑现我的诺言,把江西化为东洋大海!”
许逊听后大吃一惊,说:“难道这次水灾是你掀起的!”。
“是我掀起的又怎么样?如今鄱阳湖的水怪妖精归我统领,我计划在三年之内,把江西化为东洋大海,五年内扩展到华夏,建成一片淡水海域,你说这是不是旷古砾今的壮举。到那时高山成了海岛,多好的山海风光,我驰骋在海中,腾跃在天际,是何等的惬意爽快!”说到得意之处,张酷眉飞色舞。
“张酷,我不信,你说什么笑话,变成这样?”许逊问。
张酷恨恨地说道:“我对这个世道有冲霄恨意,这个世道,只重门阀,不重人才。你们豪门世家子弟即使是堆狗屎,也是宝贝,长大后做官做府,穿的是绫绸锦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华屋大厦,妻妾成群,封妻荫子,荣华富贵。我们平民百姓的子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权贵们的奴隶,长年的辛苦,肩驼日头背驼天,永远有做不完的徭役,交不尽的苛捐杂税,就连王公贵族建个坟墓,也要分派到平民百姓,受尽欺压。我十年寒窗苦读,满腹诗书,豪情满怀,早存报国之心,朝廷推举孝廉,兴冲冲地去报名,还被乱棒打出,你说公不公平!”
许逊听了,暗忖,张酷说的也不无道理,说:“张酷,你说的这种事,只存在一时,你读过古书,记不记得尧舜巡视天下,选贤用能,是何等的令人心悦诚服。再看汉朝朱买臣,山野樵夫,乡举孝廉,结果做到大官,岂不令天下之士,热血沸腾。”
张酷说:“许逊,别牵强哄人,拿死人,所谓的先贤,仁义道德,来作比较,尧舜时代已回不去了。如今朝廷的权贵们,能让平民百姓分享到手的利益么?我看就是你这个豪门世家也做不到。这个世道,不彻底毁灭,推倒重来,是得不到公平!”
许逊听了要彻底毁灭世道,大为震惊,说:“你说要毁灭世道,推倒重来。我看这就不是几个朝臣权贵,世家豪门的问题。张酷我且问你,还有亿万苍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包括你的亲戚、朋友、家人,一同在劫难逃,你能忍心么?”
“哪我管不了许多,有得必有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人生不能舍得,哪能成就大事!我要毁灭这个世道,不光是为了出气,你记不记得,我在书院就说过,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即化龙,我要把江西化为东洋大海,我的眼界现在高了,我要成为千古一龙。”张酷诡异地一笑说道。
许逊再次说:“张酷!我再劝你一句,何况现在你我都找到了一条修仙大道,有朝一日修成正果,或能长生不老,如今何必呈一时之气,与尘世间众生过不去,你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切莫自毁大好前程!”当时许逊并不知道张酷吃了月花,认为张酷是和自己一样,得到了什么秘笈,修炼了顶级的法术。
“哈哈!”张酷大笑说:“许逊,你认为我和你一样,仍是俗体凡胎,告诉你吧,去年,我得到上天的眷顾,吃了月花,已成仙体,与天地同老,与日月同寿,你这个肉体凡胎,修一百年,最后还不是死去,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许逊一听张酷吃了月花,连自己也搞不清该喜还是该忧,平心静气地说道:“既然你吃了月花,这是上天赐予你的大机缘,望你好好把握。这不是做官做府所能比拟的,我如今也辞官不做,抛开俗务,一心修我长生之术,这才是世人仰望不了的事情。”
接着指着身边的吴猛说道:“这位先生曾经也任过西安令,偶得机缘,入了仙道之门,终究看破世情,后来也辞官不做,一心修道,古云‘名利如浮云,富贵似花朝’,名利对我等来说已是过眼云烟,做官发财对我等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张酷说:“我没有你那么大度,我受的欺辱,你从来也没尝过,我不报此仇,心中忿气难平。再者我吃了月花,空有一身本事,如不干点大事,那不辜负了上天对我的眷顾。我心意已决,把江西化为东洋大海,在曾经是我的戏言,不却戏语成真,如今也是我的誓言,在此你劝我不要乱来,是不是对我吃了月花眼红?”
许逊说:“曾经我也说过,你要把江西化为东洋大海,到时把你擒住,锁在井中,要你永世不得出来!”
张酷一声冷笑,说道:“许逊别说梦话,凡夫俗子拿什么与神仙斗!今天,我念你是我的好友,放你一马,只要你放了那只大蛤蟆,今年这场水患到此为止,明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便是我把江西化为东洋大海之时!”
许逊见张酷这个样子,目的是把广阔的陆地变为海洋,自己成为淡水海龙王。最后几句话,算是下了最后通牒,心知再说无益,反而会引起张酷的误解,认为是眼红,嫉妒他吃了月花。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剑往下送,只听得“扑嗞”一声,蛤蟆精四脚一伸,就此咽气。
张酷见了,也没有发怒,慢慢地隐身云中。因为他知道,以一对三,他是讨不了好处,还有那个手握铁索的老道,不知他的仙道来路。再者张酷不会真打实斗的武功,只会搅起狂风暴雨,古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若交手,搞不好把命搭上。
过了一会儿,张酷现身又说:“再告诉你一件事,南康郡已被洪水冲为平地,全城的凡夫俗子已不复存在,也算是报了郡守乱棒打我之仇。啊,我不但要推翻这个人与人之间不公平的世道,而且还要改救禽兽的苦难,让牛吃肉就是我的善举。”
许逊当听到让牛也吃肉,十分震惊,就连吴猛和燕儿也是一脸大骇,这不是改变世道不公的问题,这是逆天之举,虽然注定要失败,但是免不了人间一场灾难!
许逊说:“把牛的上颌牙齿磨尖,变成犬牙,也是你的杰作吧?如今牛的上牙被我抹去了,你这么做,带来牛如今没有上牙,反而会害了牛!你读了那么多书,记得庄周谈养鸟的事不?”
张酷笑笑说:“庄周算什么东西,一把夸獐吹牛的老骨头。我磨尖了牛牙,让哥见笑了!不过牛现在能吃肉,这也是我的意愿初见功效。”
停了一会,张酷又说:“再是这次洪灾,是我顾念旧情,你我本是结义兄弟,你家住在豫章,只怕波及你的父母,因此赣河、抚河没有发洪,你的情份已还,从今往后我要施展远大的抱负,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就此别过,望兄好自为之!”
张酷说完变为龙形,隐身云中。吴猛见孽龙走了,摇摇头,辞别许逊,也回旧山。许逊心中怏怏,思绪万千,昔日的好友,今成陌路,这究竟是世道不公,还是人性的扭曲!所结出的恶果,真是神仙打驾,殃及苍生。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后果无法预估。
张酷走了,许逊心中的担忧不放也得放下,便也和燕儿双双回转豫章,正好带个新人给父母看看。
从此,那巨大的蛤蟆被许逊杀了,变为了一座石山,此地在星子县城下游,离岸不远处,就像一只大蛤蟆蹲在水中,人们把其称为蛤蟆石。后来这里的一座城镇也叫“蛤蟆石”。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