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陌发现了木果的异样,缓步走到她身侧,默默捡起草稿本时就明了了一切。盯着眼前少女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不禁好笑,“盛木果,这算什么,你好朋友喜欢我,吃醋了?”
木果惊醒过来,愤怒和羞耻一同熊熊燃烧起来,简陌怎么这么混蛋。那是女生的自尊心,是木果和绯月的自尊心啊,她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简陌你要不要脸,写你的名字就喜欢你了,我发会呆就吃醋了是吧。你也太自负了。”
简陌毫不掩饰眼角的戏谑,淡淡瞥了一眼木果:“我怎么自负了,那个人难道不喜欢我吗?喜欢柯淼那样的中央空调?”
眼前的女孩突然感受到力不从心,对,他喜欢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胡校花呢。“谁会喜欢像你一样自负的混蛋啊,她就是喜欢柯淼,柯淼也喜欢她,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简陌愣住了,“她”指的就是这个眉头紧锁的小姑娘吗?高傲的翅膀被猛然折断,坠入谷底,冰凉刺骨的寒意紧紧将他包裹其间。他试着开口,可惜无功而返。冲动的思绪和朦胧的痛楚,突然因为醉意而不受控制了,他一把将忿怒不已的木果抵到老旧窗棂边的瓷砖墙上,赤色的血丝锋芒毕露,打磨着那双冰冷的桃花眼,“我不相信她会喜欢柯淼。”
他颤抖着的严寒顺着指尖传向木果的肩膀,木果吃痛却力气不够,无法挣扎。眼眸已然泛起微微涟漪的女孩叫嚣着:“怎么,像你这么自负的人就只知道随意践踏别人对你的喜欢、别人的梦想,为什么别人非要喜欢你!是,我辩论能力不如你,可我怎么就不能参加辩论队了。自负,混蛋!”此时少年的脸庞模糊不清、灯光交织中眼神晦涩不明。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很近,近到木果稍稍抬眼就能撞到他那张欠扁的脸。
简陌一下子懵掉了,什么不让她参加辩论队?木果却趁他怔住发呆的空隙躲开了他的掌控,年轻气盛的小姑娘炫耀胜利似的大吼了一句:“她不会喜欢你这种无耻小人的,你可放心吧。”神啊,原谅一个意气用事的小小少女吧。
他彻底被激怒了,可是表面上愈发沉静地波澜不惊:“盛木果,你以为你有多重要?你的话有多重要?你不过是,”他顿住了,暗沉无光的教室里,他搜肠刮肚着所有恶毒的词语,然后一字一顿地脱口而出:“你不过是多余的。”年少的我们,常常拥有柔软的心和狰狞的表情。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万分了,可惜为时已晚。
“多余的”这个adj犹如一柄刚出鞘的亮剑直挺挺地插入刚准备转身离去,木果的心房。是啊,她的确是多余的,对于父母来说,有姐姐独挑大梁足够了,父母在她人生的关键阶段出现了几次,又缺失了多少?对于绯月和玫妍来说,她无法融入她们的世界,她们也不过是大发慈悲地携木果同游罢了。对于学霸们来说,木果不过是上下波动起伏较大的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重视与尊重。还有辩论……她不想在让思绪继续缠绕她已经结痂的深处伤口了。暴雨决堤时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仅是肩膀的剧烈颤动。眼泪腌着偌大的伤口,血液就那样自顾自地欢笑着飞迸,流淌到木果的力气耗尽,头脑空白。
她一个酿跄,眼前又是晕厥一般的黑暗幕帘缓缓合拢。简陌心头一紧,刚想靠近,她却使劲地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随即飞奔下楼,简陌立刻追了出去,可那个故作坚强的小姑娘早已消失在广袤无垠的暗夜之中。
接到索菲亚的通知后,盛夏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拖着疲惫是身影准备到便利店买些东西充饥,却没想到酒店附近的商业区里只有一家大型超市,无奈的她只好将就一下,默默地走进去。
玲琅满目的商品、晃眼的灯光、嘈杂的吵闹。都好似巨浪奔涌而来将盛夏吞没。铺天盖地的新闻和风言风语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令人作呕却无法反抗。盛夏一边挑选着各式各样的食品,一边默默地想着:我今天是这么了。
远处,一个模糊不清地身影直挺挺地伫在那里。指尖颤抖着、颤抖着。凝望着那个他万分熟悉的背影,运动群套在纤细的身材上格外散漫,柔和的侧脸,长发过肩随意地绾成一束。记忆里的小姑娘,瘦了。
盛夏麻木地往收银台方向走,避开大排长龙的人群去到偏僻的角落。伴随员工阿姨“嘀嘀嘀”的刷标签声,盛夏的思绪接着翻飞舞动。“小姑娘,小姑娘?"阿姨叫了两遍,盛夏才猛地清醒并且揉了揉眼睛:“啊?”
阿姨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一共是56块六毛。”盛夏朦朦胧胧地准备掏钱包,却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口袋,一个严重的事件:她没带钱包。嘿嘿,她尴尬地对面无表情的阿姨笑了笑,虽然这种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可是面子薄的小姑娘总是羞愧地恨不得钻个地缝。“那个,阿姨,这些东西我就……”话刚说一半就被打断了,“刷我的卡。”还是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穿着墨绿色的衬衫的少年,他穿越岁月荏苒,一丝不苟地来到盛夏身侧。
渐渐的,“我爱你”,只是认知,不再是感觉。而这种认知,融化在超市正在播放的旋律里。
“……about see you again,oh see you again,ohohoh……”
她愣住了,不知所措的时间定格,这辗转反侧中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来临的突然,她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崩溃。原本准备大大方方地笑称别来无恙,此刻的她却抑制不住清凄的水珠划过脸颊。
“it's be a long time,oh when we began……”
月色阑珊里,严寒一只手提着塑料袋,一只手不知所措的垂在一旁,盛夏亦默默无语。曾经默契百倍的一双璧人,在时间与距离的双重折磨下,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辆小汽车呼啸而过,措不及防的盛夏被刺眼的光晃到了眼睛,而此时,严寒迅速地将她圈在怀中拉到一旁。等嘈杂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盛夏才错愕地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子。变了,她在心底喃喃着,他的眼眸,再回不到那时候的澄澈了。
“你……把银行卡号给我吧,我下次把钱转给你。”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酒店楼下,盛夏在夜幕沉闷里支支吾吾地开口。
严寒笑着挥了挥手,盛夏却只注意到依旧洁白的八颗牙齿,“这么客气干嘛,没事的。就当做见面礼了。”
盛夏还准备再寒暄几句,薄唇轻启,却迟疑了几秒钟,粲然中郑重的地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谢谢啊,有时间常聚。”
“嗯。再见。”严寒一如既往地温和,嘴角的笑意渐渐模糊不清,连挺拔的身形也在微凉夜色中支离破碎。她恋恋不舍地回头,那个仅仅存在回忆中的少年于雾气弥散中消失殆尽,这好像是一个盛夏臆想出来的梦境。她没有问当年的严寒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之后的日子杳无音讯,她不想知道。
千帆过尽,你已不是你,还在不在那里;鸿沟渐深,我还是我,在这里等你。
严寒望着女孩消失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中,不真实的感受充斥着全身上下,那个娉婷的身影少了些许年轻的韵律,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可是,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了所有的繁荣富丽,夺目的光泽刺痛了严寒的眼睛。
临睡前,好几个朋友发信息来祝福盛夏,关于那个订婚的消息。
盛夏斟酌词句地回复,除了对好朋友宋芷发了牢骚倾吐心声之外,全都是在不上心的情况下草率接受祝福。高中同学良子又在南都组织了同学聚会,大肆宣扬盛夏也会到来,最后接到通知的她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勉强答应下来。
纷繁复杂的事情结束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给许子期发了消息,假惺惺地说道钻戒不适合wink系列而且是属于他的作品,不方便用于商业活动,否则就污浊了真心云云。疲惫之至的盛夏本想等wink系列发布后就补回熬过的一夜夜,于是没等他回复就草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