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快到了，我一直想以文字的方式缅怀我亲爱的婆婆。

        在物质匮乏年代，婆婆四十多岁时奇迹般地生下最小的孩子---我的丈夫，由于我们和婆婆年龄相距有点远，我们一直称呼婆婆为细嗲（岳阳方言细嗲即为奶奶的意思）。

        细嗲虽然一直生活在农村，没有进过学堂门，但她聪慧过人记忆超强，治家理事都是一流。她有一米七的个头，头发自然卷，腰杆笔直，很爱整洁，面部总是流露着慈祥的笑容。亲人们常常称赞她像国家某位女领导人，细嗲常会打个哈哈回应说：“我比不上呢！又拿我开心。”

        细嗲是和大哥大嫂他们住在乡下老家，从城市到乡下老家有40多分钟的车程。在上世纪没有私家车的时候我们尽量利用周末和假期去看望她。当我们一到乡下进屋，她就会泡上一杯清香的芝麻盐茶。当我们要赶公交车返回市内，她总会执意的拄着拐杖，那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迈着颤巍巍的步伐，把我们送到107国道旁。我们上车后，汽车开动了。有好多次我透过汽车的后窗玻璃一看细嗲，车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她还站在马路旁目送着我们......

        细嗲每年会在她生日期间来我们家住上一两个月，她担心有亲戚来贺寿，累着大哥大嫂和大家，并且生日正在农忙时节。在市内的亲人们常来看望老人，家里充满着欢声笑语。她教我做腌菜、咸蛋、当家理事......我和丈夫刚结婚不久，我们的经济是各自独立的。我倍感委屈：觉得我们没有完全合一，心情低落，压抑。细嗲刚好在我们家住，一天她主动问我：“怎么啦？为什么不高兴？”......在她多次询问之下，我的眼泪迸发出来，道出心中的苦情。细嗲认真听完后，爽朗的笑着说：“傻妹子，别哭了。我刚嫁过来时，你大嗲（指我公公）也是只要我干活，不让我当家，后来相互信任了，就把整个家都交给我管，不着急啊......”听细嗲的安慰劝导，我的心情平复下来。果然，没过几个月，丈夫主动将工资卡交给我。

        当我怀孕时，细嗲多次说道：“重男轻女是不好的，不管生男生女都要喜欢。我生那么多，还只有一个女儿存活下来，女儿都要命载啊！” 当我生下女儿，她乐开了花，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女儿很像丈夫小时候的模样，很机敏！

        有一年细嗲的生日，我们在市内高档酒店请直系亲属小范围团聚庆贺。她看着一切都新奇，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有专职服务员用温水毛巾擦洗手脸，她连连说：“为人民服务周到......” 我们坐升降电梯上下楼，她很好奇，问我：“为什么都要进一下‘小方屋’，一会儿又出去？” 当我向她解说上楼与下楼，她觉得不可思议，哈哈大笑，自嘲地说：“乡下老太婆，不懂的好多啊！” 细嗲很节省，她喜欢喝丝瓜肉丸汤。有一次她说我汤做多了，浪费油盐。我为了证明没有浪费，拼命的喝汤。细嗲幽默地说：“别全部喝掉了，留点给我喝。” 我们都笑了。

        细嗲年纪越来越大了。她很勤劳，总是想帮我做家务。我担心地滑摔跤，不允许她进厨房。她有次憋不住了，大声嚷嚷：“你们又不早点生孩子，等我这把年纪生，又不能帮你们带孩子，不能做家务，我不中用了，让我白吃你们的饭......” 我好言相劝：“我们赡养是应该的，你应该休息享福啦！”但是细嗲闷闷不乐......有一天早上我晨更灵修时，读到箴言23章22节：“你母亲老了，也不可藐视她。” 我跪在上帝面前哭泣祷告，怎么让细嗲安享晚年，快乐度日？我心中对她有藐视吗？......咦，细嗲喜欢针线活，丈夫很恋旧，收藏了许多破旧衣服、旧床单。我全部找出来请细嗲缝补，细爹有事干了，非常开心！后来又说：“你们又不穿，我带回乡下给干农活的乡亲。” 回老家时，她总是要我们大包小包买许多吃的。我们担心买多了会变质，她说是分给家乡的老人和孩子们吃......

        1998年夏天，天气格外闷热，细嗲忍不住炎热，开空调，没想到病倒了！吃药几天没有见效，她向我说：“请你向‘哈利路亚’神祷告啊！”慢慢地聊信仰，她欣然接受了福音，并说到在解放前乡下也有福音堂去看过，唱的歌很好听。我们聊到死亡与永生，聊到天堂与地狱，她听得津津有味。她很喜乐地说：“我不怕死，只是要‘哈利路亚’神---耶稣保护我走的快点，不要拖延受折磨。” 在2001年清明前的某一天，细嗲吃过早饭后在屋场走了一圈回来，说想睡一会儿，就在睡中离开人世。

        细嗲走了，但她的慷慨、智慧、正直、勤劳、爽朗一直印记在我们心中，这是遗留给我们最好的传家宝。

        细嗲---我的母亲，天堂再相见！

        2019年5月11日母亲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