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嗖”的一声,划空声响起,与怀云交手的黑衣男子突然动作一滞,随即倒地。
怀云一惊,向后看去,却见一身青纱的女子从上空蹁跹落下,徐徐衣袖随风拂动,及腰长发向后扬起,带起了一阵馥郁花香的风,引得四周的落叶打着旋儿,林间的树枝簌簌抖动。
空气刹时凝固,一下子变得安静,唯有青衫女子,逆着蔼蔼暮光,迎着习习微风,脚尖缓缓点地。
杵在一旁的林子骞睁大了眼。
女子眉尖轻扬,远若黛山;眼波流转,好似秋水,那般清丽姿态,多少年后,峰回路转,怀云也从未忘记。
青禾提着剑,向着另一个黑衣男子飞去,纤细的手腕一转,挑破了男子的黑袍面纱,露出了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
男子正欲躲避,青禾悄悄捏了个决将他拖住,手臂一扬,便把剑架在了男子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男子跪地求饶,瑟瑟发抖:“我俩本是这片的山林之寇,见路过公子富贵模样,一时起了杀心,拦路抢劫... ...”
“住口!”青禾冷笑,“若是一时杀心,为何我在茶楼,酒楼,林间,都能碰见你,若不是早有预谋,你为何跟他一路?”
青禾逼问道:“若是哪家小姐痴缠跟随一路还有些道理,可惜你又如何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汉子眼神一闪,突然闷哼一声,如此倒地,青禾揉着额角,收回了手中闪着轻芒的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事情并不简单,此人为了不被暴露,竟就如此咬舌自尽。须得好好地查一查。
之前呆住的林子骞仓皇赶来,遥遥对着青禾一拜:“多谢公主救我家主子一命。”
青禾微微点头,朝着怀云缓步走来:“看来将军平日里树敌不少,须得多加注意,可不是时时都有我来救你。”
怀云垂眸看着巧笑嫣然的青禾,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此番多谢公主了。”话毕,荡着步子,带着林子骞稳稳地坐到了马车里,随着驭马的声音响起,马车行起,留下一股呛鼻的雾茫茫的烟尘。
青禾气愤地甩着袖子,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架子,不满地抱怨道:“真是个没有良心的混蛋,本公主出手相救,竟然六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事!”
身后采薇小心提醒:“公主,是七个字,还有个语气词呢... ...”
青禾冷哼了一声,撅着嘴,也踏入了马车中。
行在前方的马车上,怀云掀了帘子,伸出了头,看到青禾的反应,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放下了帘子。
驭马的林子骞也同怀云玩笑道:“早就听闻清河公主是人世间不可一见的绝色,果真是如此,可算是开了眼界。”
怀云眯了眯眼:“你觉得她好看?”
林子骞一愣,暗叹自家将军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又只得道:“属下不敢造次。”
怀云轻扬嘴角,不再说话,脑海中却浮现了近日的幕幕场景。不知为何,总能和她牵扯在一起,醉酒说着胡话的她,配合他演戏的她,吃饭毫无架子的她,还有出手相救的她。
平日怀云最不喜妒妇,却偏偏听见小家伙嘴中所说“眼里容不下沙子”,莫名觉得有趣,连她说话打趣他的样子,撅起的嘴,私底下的小家伙,着实可爱的紧。
想到这里,怀云不觉轻笑,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第十章
阳光透过白色帘帐柔柔地撒来,床前香炉里的焚香只剩灰烬,本该是个安逸的清晨,大床中睡成一团的人却猛然掀了云被,口中嘟嚷着坐起身来。
“采薇,这是要拆房子吗!吵死人了,我还怎的睡觉啊!”
青禾带着一身起床气,还未睁眼,云被一掀带倒了床头绿得生机盎然的一盆扶苏。
珠帘外侯守洗漱的采薇仓皇拟了个诀将那盆扶苏平稳托住,端着一盆洗漱的水走了进来:“公主,不是在拆房子,而是在建房子。”
青禾柳眉一竖,杳然问道:“什么?”
“方才听府里的管家说,怀云将军大兴土木建造将军府,地址恰恰选在了此处,同我们公主府仅有一墙之隔,日后公主同将军来往就更为方便了。”
青禾听罢,冷哼一声:“谁要同那个不晓得知恩图报的混蛋来往!”
话音刚落,听见房前有人掀开珠帘的声音,随即清清淡淡的嗓音响起:“不知怀云又如何恼着公主了,这一大早就同在下过不去?”
青禾一愣,抬头便看见一身月白衫子的男子立在了自己身前。
采薇亟亟退下,去准备新沏的茶。
怀云摇着扇子,眼角上扬:“公主不是曾说,不是时时都有你来救我,如今你我府院相近,必不会浪费公主如此好的身手。”
怀云盈着笑,施施然得坐在了榻上,自然地拿起一个茶杯续了杯茶水,微抿一口咂了咂嘴,说道:“茶是好茶,就是凉了。”
青禾睁大了眼,心中猛地一抽。感情自己的这个茶杯还挺受欢迎,此番怀云纤长手指中拿的,正是昨日里,无妄错用自己的茶杯喝过后,还未来得及洗的那一盏。
青禾不露痕迹笑了笑,掩饰道:“我府中皆是如此,自然比不上将军讲究。”
怀云倒是并不计较青禾的这一番作古,目光却缓缓落在青禾身上。还未来得及梳洗的她,仅着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千丈青丝就如此随意披散着,晨间的阳光映在发间,看起来竟是毛茸茸的,显得一副慵懒味道。
未作思量,怀云不自觉的把手抚在了青禾头发上:“小青,你还没有梳头吧?”
嗓音清清淡淡,小青两字却是咬得干干净净。
青禾莫名得有些脸红,饶是师父和父君也仅叫过她小禾,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唤过她。之前逢场做戏的时候他这般叫她,仅仅是有些吃惊,此番听见,才发觉这个称呼颇为亲昵。
青禾抬头,恰好撞上了怀云温和地目光,一双烁烁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好似要看透她。
刹时,青禾的脸腾上了一朵红云,鲜艳比过后院的石榴花。
“你,你,你好端端地到我房中来干什么,不知道女孩子的闺阁不能随便进吗?”一边羞恼地想将怀云推出去,心中暗想祝泽川真是命好,世世生得一副好皮囊,真是个祸害。
怀云被青禾如此推着,看着小家伙泛红的脸蛋,无声的扬起了嘴角:“你当真要赶我出去?”
青禾拧起了眉头,将床头那盆倒霉的扶苏抱给怀云:“诺,你可以走了,这就当是送你的搬家礼物。”
怀云愣愣地看着怀中青翠的扶苏,挑了挑眉,顾不得白衫染上了尘土,没有反驳地转身走了。
屋檐外的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一丝褶皱,像极了安静的一汪湖水,偏有一列大雁飞过,荡起了水面的涟漪。
习习凉风吹拂着白衫男子的鬓发,男子的眉头舒缓。怀云就如此静立在檐下,抱着方才青禾相送的扶苏。
这俱扶苏生得枝繁叶茂,叶面油油地绿着,倒是还未结出花骨朵。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怀云一双剑眉变得柔和了几分,不露声色地笑着。
注:文中关于扶苏的这首诗来自《诗经·国风·郑风·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为《郑风》的第十首。这首诗写一位女子在与情人欢会时,怀着无限惊喜的心情对自己恋人的俏骂。因此怀云收到青禾随手送的扶苏后很开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得很多,大抵就是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