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总有些遗憾无法避免,
只求这场告白不算荒年。”
——正文预警
窗外的雪还在下,冷风呼呼地刮着,透过玻璃,趁着月色,他都可以看的到在空中乱舞的雪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已经被张舒禾的眼泪哭乱了,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不断回荡着她时而隐忍,时而崩溃的哭声。
少年的心里五味陈杂,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可是他又觉得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可以做。
因为她的眼泪没有一滴是为他流的,他也没有可以安慰她的理由。所以,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一起悲伤。
清朗俊秀的少年轻轻地靠在墙壁上,他想,“就算是难过,也让我也陪你一起吧。”
温热的液体从右眼睛里不断地流出来,被隔绝在了高挺的鼻梁骨里,不一会儿就汇聚成了小小的泪湖。
少年的悲伤是无声的,只有在黑暗之中才能悄悄吐露出来一点点。
大概,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蜕变,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在如白纸一般干净纯碎的情感经历里,他只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到随时随地都很想跟她在同一个地方;他只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到可以允许陪她一起为她的悲伤而哭泣;他只知道,他喜欢她,仅此而已。
许正清从来都没再叫过她朝朝,自从他十五岁开始。他觉得,他应该用一个独特的称呼来定义她。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是不一样的。
一字一句,连名带姓,在他心里,永远都是肆意张扬,灿若玫瑰的张舒禾。
许正清紧紧地闭了闭眼,往后仰了仰头,嘴唇缓缓张开,声音淡漠,“他还没睡,你可以给他打给电话。”
张舒禾还没从自己的世界里缓过来,怔了怔,擦了把眼泪,“你说什么啊…”
“我说,你在这里哭一整夜,他也不会知道,还比不上你从嘴里说出来的一句话。”
许正清吸了吸鼻子,悄悄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包纸巾,趁着说话的音量巧妙地掩藏住了他抽纸的噪音,“你可别指望我告诉他!!我才不会管你的这种破事儿!!”
“可…可是,我…”
“咳咳咳…”
她刚刚哭过一场,嗓子有些干燥嘶哑,一时间根本适应不过来说话的力气,只能剧烈地咳嗽着。
许正清长长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下床了。
“啊……”
可能是在炕上坐久了,许正清小腿刚刚接触到拖鞋,一阵酥麻感传过来,一整个人蜷缩着摔在了硬邦邦的水泥地下。
“我去,服了!”
沙发有些矮,他的额头恰巧碰到了沙发角,委屈巴巴地爬起来,放弃自我一般地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指上还堪堪地挂着陶瓷杯的杯把儿。许正清紧紧抿着嘴唇,左手捂着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你可笑死我了。”张舒禾一下子就被他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你好好的…咳咳咳,下床干嘛啊?”
“怪黑的,也不把手电筒打开?”她一边下床,一边拿他的手机开着手电筒。
“别别别,别把手机打开!”他才不要让她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和不知道被磕成什么情况的额头。
太失败了。他太惨了,不仅情场失意,他妈的哪哪都失意!
“为啥啊?咳咳咳……”她已经下床了,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我得看看你磕成啥样了啊?万一流血咋办?”
正说着,她已经把手电筒打开了。
“别…别照我。”许正清急急忙忙地转头,死死地捂着半张脸,声音有些嘶哑,还不忘逃避着她的靠近。
“诶呀,我又不会笑你。我看看…”她举起手机,凑得更近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万一毁容了咋办啊?奈美就不会喜欢你了哦!”
张舒禾眯起已经哭得很红肿的眼睛,笑容中透露出了一丝狡猾。
许正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转过头来皱着眉有些委屈地对她说着,“你干嘛啊,为什么老跟我说她?”
“别动!大男人瞎矫情什么,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啊?”张舒禾很清楚,他最不想听什么话。拿捏许正清,她一拿一个准儿。
“你低点儿,我够不着你。”举着手电筒,凑近他的额头仔细地观察,“哇,这么快就肿了个大包嘛?很疼的吧?”
他很配合地在她面前低了低头,捂着额角的手被张舒禾粗暴地拽了下来,他来不及反抗,只觉得她的手好凉,还很软。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张舒禾一下子就放开了他的手,附上他的额头。
“你很冷吗?”许正清有些答非所问。
“嗯?不冷啊,你冷吗?”她有些懵,“我问你疼不疼啊?”
“是吗?我怎么又冷又疼呢。”因为强烈的光,他只能眯着眼睛,低着头,乐意逃避着她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
跟她比起来,自己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明。她那么聪明,一看就什么都懂了吧?可能也不会,张舒禾也许要装傻充愣。
想到这里,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小腿的麻醉感渐渐回神,他顺势靠在了张舒禾单薄的肩膀上,“我好累,你去倒杯热水。”
“为什么?咳咳咳,桌子上有凉白开。”她没有抵触许正清的靠近,只不过肩膀下意识的瑟缩,对于敏感受伤的少年来说,太过明显。
“热的可能会好一点吧,你也太没常识了。”
“行,我去给你倒。”张舒禾放开了扶着许正清额头的手,勾起了他手指上的杯子把儿,“你去炕上坐着吧,暖和儿点。”
“嗯。”
透过玻璃看了眼她正在倒热水的背影,许正清抿了抿嘴唇,重新坐回到了炕上,自顾自地倒了杯凉白开喝了。
“喏,不烫,我还兑了点凉白开。”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从沙发上拎着那个医药箱也麻利地拖鞋上炕。
许正清伸出手指,摸了摸杯子,“有点烫。”
“嗯?”她正在从医药箱里找跌打喷雾,抬起头问他,“不烫啊,我试过了。”
“我不想喝了,你喝吧。”他索性把杯子往前一推,身子倒在了摞起来的被褥上。
“你…咳咳咳…”她把找出来的喷雾往桌子上一放,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半儿,“真难伺候!”
“过来,给你喷药!”
“嘶…疼。”许正清歪头躲着她的手,哪成想张舒禾直接掰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给我闭嘴!”
“你…你公报私仇!”
“那又怎样?”
“……”
好吧,他确实也不能怎么样。
看着张舒禾放大般的脸,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出来的热气,跟那两只哭得,俨然已经肿成了核桃一样的眼睛。
这些东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自己,她刚刚在为另一个人悲伤哭泣。
“要不,你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吧。”
张舒禾拿着棉签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我不敢…”
我害怕他不接电话,又害怕他接电话,更害怕的是,别人接电话。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心里在顾虑些什么,睫毛很适时地盖住了他眼里的情绪,“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
她握紧了手,指甲死死地抓着手心里的肉,内心摇摆不定。
许正清是个行动派,尽管他并不愿意给她打这个电话。
当然,他不接才好。
看着手机亮起来的屏幕,她有些诧异,猛地抬头看他。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不能接到信号。”许正清递到她的手里,不经意间就撇见了张舒禾手心里的掐痕。
也许真的是天意使然,许正清话音刚落,电话就接通了。张舒禾有些惊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一刻,他才清楚,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真的是会有光的,可惜,那光半点不属于他。
“喂?”
张舒禾拿着手机,张着嘴巴,给他打口型,“真的是他!”
少年强颜欢笑,并不想灭了她的兴致,对着她点了点头。
“你…你在干嘛?”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以这四个字开口。
“朝朝?”电话那头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我在写报告。”
“啊?你为什么总是在写报告?”
“你们都走了,剩我一个,我不写谁写?”马思远疲惫的声音还夹杂着对他们的揶揄。
“在那边,还好吗?”
“啊,挺…挺好的。”她有些猝不及防。
“你们俩要按时吃饭,不能偷懒,还要做体能训练的,知不知道?”
“哦,好。我…我们会的。”张舒禾抠着衣摆,局促不安。
“我问你,你有没有跟那小记者在一起啊?”许正清冲着电话毫不在意地喊。
“胡说八道什么啊你,许正清!饭吃多了吧…”
他根本不在意电话那头回了什么,只是冲着张舒禾控制不住笑容的脸挑了挑下巴。
“马思远,你不会还在生我气吧?”她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了,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很多。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傻丫头,好好训练,不要给我偷懒。”
“还有,为什么又不叫哥哥?”
“cao,听不下去了!他是手贱吗?为什么还要给她亲自拨电话?是嫌她太喜欢自己了吗……”
许正清想。
……
“给你!”轻快的语气让他有些怀疑这个人刚刚竟然在他面前大哭了一场。
“说完了?”
“嗯嗯!”她像小仓鼠一样地点了点头。
“买什么萌啊?你觉得你自己很可爱?”淡漠的语气响起来,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连她自己也愣了愣。
可张舒禾根本不会过多在意他此刻并不寻常的语气,“嘿嘿,我去睡觉啦!”
说完就立刻转身爬着去了另一边铺床。
寂静的夜里,只有窗外风雪交加的声音,细碎的月光撒在两个人的脸上。相较于张舒禾浅浅的呼吸声,许正清毫无睡意。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不清楚以后的他该何去何从。他真的在最该顺风顺水的年纪里把自己所有的资本与骄傲全部都孤注一掷,选择了一条最虚无缥缈的路。
而现在,唯一的一条出口好像也被他亲手堵死了,临走之前,爸爸给他施加的压力好像依然还在耳边回响。
许正清翻了个身,看着她梦里也带着满足的笑意,自言自语道,“喂,张舒禾!”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真的……”他的眼睛轻轻地朝她眨着,尽管知道,她并不会看得见,“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