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阿妹哽咽且细微的话音还在空气里浮荡时,几个姑婆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递过来了。大姑婆吸溜通红的鼻头,用已经嘶哑的嗓音问,你……都梦到啥了?时间就像忽然静止,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地震颤在这间曾经充满阿爸身影的小屋里。阿——爸,阿妹的哭腔已无法掩饰,我梦见阿爸浑身湿透……她的目光穿过厚重的墙体,穿过黎明前的黑暗望向远方,满是空洞。突然出现的恐惧又令她身体一颤,目光不自觉收回,硕大的泪珠接连滚下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姑婆,我——还梦见了蛇……阿爸呢?她大喊,阿爸到底怎么样了?
阿妹情绪的突然崩溃引得几个姑婆也跟着再一次哭起来,整屋陷入了无序与混乱中。红着眼的廖春生走上前,已然顾不得是否合适,紧紧把欲冲出房间的阿妹揽在怀里。她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里感受到数年前阿爸的温度,然而,几乎只是一瞬间,所谓的温度就骤然消失了。她的两只手上的每片指甲都深嵌进对方的胳膊,她喊,放开我,让我去找阿爸,阿爸在等我去寻他的啊……她的泪水汇成河流般,流进口中,流进心底,冲开了曾经那条深藏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随着泪水一起将这些年的委屈带了出来。阿妹……廖春生感受到他怀中的那个女孩子的身体似乎正在萎缩,像一朵枯萎的桃花,马上就要碎掉了。
那天傍晚,狗黑子咬完阿妹的裤腿,就带着包括廖春生在内的几个人一路冲向位于山脚下的水库。细小的碎石在一行人忙乱的鞋底下翻跳不已,月亮还未彻底亮起,跌跌撞撞中,他们终于跑到了水库近前。黑子不停来回摇晃着尾巴,急切的汪汪声不绝震荡于水面上。望春山用自己结实的躯体反复回响大家的呼喊声和狗叫声。直到月光高悬,直到黑子声音嘶哑,直到众人失去希望……山下又不断有人寻了过来,无数个手电筒的光圈在水库沿岸晃动,墨色的水面却如同一扇巨大的铜门,将所有真相锁在了内部。
会不会是黑子错了?不断有人问。
不会的。廖春生笃定。
认识阿妹这些年,黑子像个称职的卫兵守护着这对父女。尤其是阿爸生病后,每天阿妹上班前都要特意交代黑子好好看护阿爸。她说一句,黑子就汪汪两声。它每天看着阿妹的背影离开家门,调头就会形影不离地跟在阿爸脚前。它不会错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