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

张律摄影,马赛马拉草原

忽忽已是三年半过去,2020年底开始的那场疫情,从蔓延的恐慌,到沸腾的抗疫、神奇的疫苗;从匪夷所思的各种封闭、隔离,到22年底突然打开的混乱、老人的离世。。。人们仿佛一起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已很少再被提起。

生活回到正轨?也许,但不完全。中美之间的航班数量仍旧只有疫情以前的五分之一;小猪经过七个小时的驱车跋涉,终于平安抵达了纽约机场,之后回家的路途还要有二十多个小时。。。随着川普再次进入美国总统竞选,纽约街头又出现了对亚裔叫嚷“滚回武汉去”的疯子。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上台,中美之间至少现阶段都是在背向而行的路上!想到这一点不免对未来感到迷茫。人说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为啥我没感觉到呢?

今日翻到三年前暑假回国时写的隔离日记,忆及当时跨国搬家的云淡风轻的勇气,希望能勉励一下今天的自己。因此整合成为一篇,lest me forget。然而也只能安然接受命运给予的一切馈赠了。祈祷!

                    之一

(2021年7月)

住在酒店,忽忽已隔离数日。我们被随机分配到的这个酒店设施很好,虽住满了人,但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每个房间门口摆了圆凳,食物流转无接触进行。每天走道里会响起三次悠长的“开饭了”和两次“测体温了”的声音,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都说14天难过,但我丝毫没有觉得时间难熬,反倒觉得终于有时间躺平了,看看书唱唱歌弹弹琴,也很惬意。

只是心中的思绪不时泛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美国时归心似箭,真的回来又舍不得那边温暖的小窝了。和儿子卧谈,我们共同怀想着岛上住过的家园,脚步丈量过的土地,校园,朋友,大大小小的饕餮,陪伴过的宠物们。西窗之下,那张回不去的书桌上,灯光又在为谁点亮?从0到1又回到从0到1的路上,往事让人心潮澎湃。

人生就是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驿站,离开一些,留下一些,又迎接新的一些。可以背负的行囊终归有限,而内心充盈的记忆却是无限的。感激生活赐予的每一个际遇,感激一路走来朋友们给我的帮助,无论此岸彼岸,会记得交汇时互放过的光亮,那光也会照进未来的路。

我给儿子朗诵了临行前写的打油诗,也回顾了朋友所赠诗作,觉得甚是符合此时的心境。正是长周末,看着朋友们发的照片和问候,时差疲惫一扫而光,走前匆忙未及一一告别,在此一并别过,告别,亦是新的抵达。希望大家都安好!


                        之二

马上就要解除隔离了。疫情医疗工作组把解除隔离的时间精确到了分钟。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仿佛面前又一段画卷要徐徐展开,心中有些雀跃,竟然也有些惶惑和不舍,不如写点什么记录一下吧。

今天早餐是梅干菜肉包,及例行的牛奶鸡蛋加白粥。许是看在我们马上解除隔离的份儿上,这两天竟然连着上的肉包子,小小幸福了一下。要知道每天早上我们可是扳着手指头念叨着呢,却往往等到的是花卷,馒头,红糖馒头,菜包。咬开肉包那一瞬间的鲜香和喜悦,跟小时候过年吃大鱼大肉一样。等隔离出去了,要把楼下芭比馒头的包子吃个够!你看,快乐来的多简单!

又想起临行前处理房子的感悟。其实,人真正需要的并不多。八年里从零起步累积的一切,在两个月内如风卷残云般又归了零,最后带回的只有几个旅行箱,还大部分装满文件。有天收拾累了躺在地板上,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突然发现没有了这些身外之物,其实我也活得好好的呢,一点也没感觉少了什么。一个屋顶四面墙,一张床,一只碗,足矣。

不过墙上的字画倒是到最后两天才舍得收起来,有了他们房间才有生命。“梅兰竹菊见傲骨,琴棋书画觅天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他们无言地告诉我,我心安处,是故乡。管它此岸彼岸,管它故乡他乡,管它前路茫茫。可能还要再修炼,才会再达到有字无字皆可的境界。

然而无论有字无字,爱和朋友,必不可缺。朋友们都惊叹我行动之快如闪电,其实只有我知道,以这次“国际搬家”的诸多繁琐,如果没有朋友们帮助,简直就是mission impossible。隔离期间,也不时有朋友嘘寒问暖,还有革命战友互相交换情报。知道自己被爱,被惦记,真好。我也爱你们。1992年倪匡去美国生活,留下一纸声明:“我已决心淡出,自此天涯海角,闲云野鹤;醉里乾坤,壶中日月;竹里坐享,花间补读;世事无我,纷扰由他;新旧相知,若居然偶有念及,可当作早登极乐。” 看完这段很慨叹。我没有他那样的洒脱,也不想如此洒脱。我会背负着爱的行囊,把世界装在心里,期待新旧相知,能于某年某月,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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