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们带着小黑往外面去。在地铁站的边上,见到了一个像是流浪者躺在的地方。在那被单包袱之中,那人或在安睡?跟她说,在走开了几步之后:应该给拍张照的,我去拍下,好不好?她摇了摇头,不让。依她,边走边说:我感觉到自己有颗流浪者的心在跳动,她说:你是感觉到要流眼泪吧?
猜:她这么说,是她觉到要流眼泪吧?我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我所想的是:每个人,都如这个被单包袱之中的那人那样,会想要无所依牵地行走在天地之间吧?绕了一圈,找猫。见到了一株红叶的绿植,近前拍它一下。见到了那个小鸟在飞的雕塑,近前拍它一下。拍出的效果,大感意外:如此美妙。
她问起,不是第一次了:这个雕塑的名字为什么叫:征服?谁知道呢,也许叫飞翔更合适,也许干脆就没有名字,任见到的人依自己的感觉去想象。她继续:这个,跟征服没有关系啊。是的,大概设计者是那么想的吧:设计者是认为它象征了这个吧。边跟她对答,便琢磨这个雕塑叫什么名字其实无关紧要。
兜兜转转,又来到了那个地方,自己乘机拍了一张,在她瞪着眼睛,表示反对的情形下。先前,是想象了那被单下面有一个身体,这会近前了一些,觉到那下面只是物件,曾经躺这的人已经走开。转一圈回来,我已经有了新的主意,因为见到那张小鸟在飞的背后的那蓝天白云,我告诉她:我想要去爬山。
上午,我们带着小黑往外面去。那堆物件还在,附近有个搞清洁的在打扫。我有点想上前问下她:怎么不把这堆物件给清理了?先前她的提问又响起:那些东西为什么挨着垃圾桶放?那人为什么睡在垃圾桶边上?那时心想:谁知道呢。我这时同样弄不明白。小黑遇见了一只猫,我们发现了草丛里几只猫。
在小黑跟那只猫对峙的时候,那个搞卫生的转移到了我们附近,她说这里好多的猫的,有人每天来喂。问她那人喂猫的时间点,她说下午四五点。我们两个商定:下午四五点,再来看。等我们下午来到,没有见到猫,没有见到喂猫的人,垃圾桶边上的那堆物件已不见了,我们一无所获,在灰蒙的天空下。
那就进了小区门,再绕道去那棵芭蕉树下,碰碰运气吧,那儿通常总能遇见猫。小黑走在前面,在要到那个拐角的时候,它加速跑上前去,不见了身形,我以为它是见到猫了,快步跟了过去。它不是遇见猫,而是遇见了见到它总是狂叫的那只白狗,男主人把那白狗抱在怀里,小黑站在他的脚边仰望着。
喝它一声,它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路边,站着白狗的女主人,知道她又是被惊到了,知道她嘴巴又要巴拉巴拉:怎么不拴绳子。干脆,当没见到,从她身边过。我算是躲过了她的嘴巴里射出的箭,跟后面的周周遭了殃,脸上一付悻悻样:她干嘛总朝我说,要拴绳子。哎,这两只狗遇上,人跟着倒霉。
跳了绳,回家,晚上就不下来了。先前,我们进超市去看了围巾的,因为我想要弄一条给脖子保暖。我的选到了,她的没见着,去收银处。人太多了,干脆丢下,两人空手出来了。不单只有我在好奇:今天,这会,怎么人这么多?守在边上查看已经完成自助购物的屏幕和货物的服务人员,同样好奇着。
回到家里,晚餐吃芝麻糊。芝麻糊没有吃完,让给倒的一碗白水喝完了。接下来,纯是写作业时间。她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先是蹲了好几次,没有拉出来;然后是有些想吐,试了好几次,没有吐出来。她来回在书桌和洗手间穿梭。想来这会人应该已经不会那么多了,再下去找到了她的围巾,一并带回。
想着她肚子有点不安,弄点热的送进去或许管用,还带回了热的鹌鹑蛋。进到家门,她站在那里,说了一声:吐了。她用眼神示意着自己,顺着那指引,见到了地上有一滩,笑一笑:没关系,爸爸给你买到了围巾,你看看。她不理会,正要去清理那滩污物。让她退一边去,自己放下东西,帮她来打扫。
先以为是小黑吐的呢,这才弄明白是她吐的。挺好,吐了就好。她妈妈在洗澡,我不回到的话,是她在打扫,心里一阵火起:这个当妈的,也太不像话了。把那一堆清理干净,让她漱了口,先前的那阵忙乱算是暂告一段落。接下她还会一次又一次想吐,在那之前,自己剥了一颗鹌鹑蛋送进了她的嘴巴。
然后,她坚决不肯吃第二颗了。自己站在那里,剥了一颗又一颗送进自己的嘴里。给她准备了盆放在了她的身边,她妈妈给她煮了红糖姜汤水,她喝了一些,在那之前,她妈妈让她硬生生地嚼下了一小块生姜,这对她来说,还是头一次。 她吐在地上的时候,她妈妈占了洗手间,盆子递到她手里已经晚了。
接下来,她在桌边狠狠地再吐了一次,吐在了那个盆里,估计是将先前喝进去的姜汤全给吐了。她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她还在硬着头皮写她的作业。这一次的作文的题目是:痛苦的记忆。她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我在边上,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你这一次,正好跟这个题目巧合。她不理会,在若有所思。
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作业今天就别做了,明天再补,要不明天我帮你请假?她的目光投过来,显出几分不安,边摇头边说:那不行。她坚持着,过了自己预先说的最迟不能超过九点半;她坚持着,自己再次告她最迟不能超过十点半。到了十点过十分,以为她完工了呢,她说还有英语。让她起来休息下。
让她在沙发上,先把体育作业给做了,自己走开一下,再回到她身边,见她躺在沙发上,没有动。知道她累得不行了;知道她也觉到她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让她赶紧去睡,明天早上我六点半喊她,她说六点二十。好。先前一再地提议过先去睡,明天早上我喊她的,她每一次都轻轻地摇摇头:我起不来。
这一夜,我没睡好,因为惦记着要到点喊她;这一夜,她没睡好,半夜我有听到她起来的动静。自己比约好的时间稍早点起来,喊她。她的目光显出犹豫,接下来半天没有动静,再去催一次,她说是要请假,不起来了,这让自己大为光火。把她的门重重地关起,然后心想这会她已经醒了,那就起来呗。
又进去,把她赶起来:先起来,把作业做了,回头想睡了,再睡。她起来了,把作业赶完了。我给她蒸了肉饼汤,蒸了鸡蛋,也不知道她会想吃啥。书包收好了,时间点还够吃饭,她来到了餐桌边。这个不要,那个不要,她说都有股怪味道,闻到就想吐。好吧,那就光吃麦片吧。边看着她吃,边说几句。
下学期,你的时间表要调整,从现在的周六休息,改成以后的周日休息。她摇摇头,精气神很足地抗议道:那不行。昨天,我在看到她在超过了自己设定的时间点还没有完成作业时,已经抱怨了一次:以后,你的时间要调整,周六先把作业完成了,周日再休息。她不同意,我只好拐个弯:没有下次了。
下周就考完了,接下是下个学期了。她差不多要吃完了,试着催她赶紧去学校,她不肯:不是说好了,请假的吗?再试试:要不,你请一节课,升旗和体育课不去了?她摇摇头。再试试:要不,你请半天,下午背书包去学校?她摇摇头。好吧,那就请一天假。想让她妈妈请假的,人家说:该你负责请假。
好吧,给班主任发个短信:Y老师,早上好:周XX身体有点不舒服(昨天呕吐了几次,晚上也没睡好),特此请假一天,在家休息,请知悉。谢谢。假请好了,她也吃完了,她也想睡觉了。她晚上把她的床弄脏了,我拆下洗了,让她睡我这边。我独自带着小黑,出去转一圈回来,回到时她已经睡着。
我在屏幕前写着字,她妈妈出去又回来,估摸是弄了什么来暖她胃,她在床上安静地睡着。昨天,她在地上玩着,我提醒她早点去写作业,她妈妈在边上帮腔:赶紧去写作业,要不又要写到很晚。我会觉得说一遍就够了,她妈妈还在一遍又一遍自顾自地重复,惹得我怒火冒起,若得她委屈地掉下眼泪。
上周,站在栅栏墙外面,看着里面的升旗仪式,没有拍照,想着是留到下一周,本学期最后的一周。那时候,自己怎么也料想不到,这时候的情景。那时候,自己怎么也料想不到,这样的拍照的机会,将会不存在。这样的不期而遇,让自己觉到了有些光火;这样的不期而遇,让自己觉到了生活的有趣。
生活中,包蕴了一切,不尽是美。人与人边界,其实并不分明:我的可能侵入了你的,你的可能侵入了我的。我会有很多地方,让你觉到讨厌,就像这个或者那个你的那张像是吐着总是真理的嘴,会一再地让我觉到你的可恶。身体中,包蕴了一切,不总是健康,就像这一次,她因了这个因了那个呕吐。
想起一位哲人说的:人,无非是在肉里生着刺地,活着。从这句话延伸出去,要好好地活着,我们得学会欣赏这肉中的刺,在每一天。这不是人的本性,正因为如此,我们得在每一天,设法让自己安下心来,这就是那所谓的修行:这世上,没有那一劳永逸的所谓觉悟,所谓觉悟无非似天上一闪一闪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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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