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08 笔头儿
单位里有一位老职工,大家都尊称他“苗师傅”。
五十出头的苗师傅,个子不高又瘦,相貌平平,一副不起眼儿的样儿,干些不起眼儿的活儿,比如修门锁、换灯管、通下水、收垃圾。这份工作,看似不忙,却须随叫随到,看似不累,却枯燥乏味。
苗师傅在单位工作近三十年,三十年如一日地应付鸡毛蒜皮的杂活儿,与同样工龄快满三十年的单位老教授手里攥着大把儿的科研项目比,这样的人生真是微不足道。毕竟,如果不是哪儿坏了或是哪儿堵了,很少有人能想起他来。
工作本身不起眼儿,他也尽量做到不起眼,言语不多,做事轻手轻脚。有一回,办公室的一根灯管不亮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就扛着比他身材高大得多的梯子来了,也没等人指是哪盏灯坏了,他只抬头扫一眼,奔着那灯下就支梯子、拆灯罩儿,动作敏捷却没发出多大动静,等他悄无声息地查明原因,换了新灯管,灯重新亮起,他收了梯子再关门一系列活动结束,前后不到十分钟,办公室还是一贯的平静,全没有外人来过的骚动。
他始终保持着不打扰大家的态度,院里和楼里的好几个垃圾箱,天亮前就肯定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每天趁午休时分,再清理一回。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不被人注意。
坐落在大院西南角的锅炉房是他等电话听招呼的地方也是他的生活起居之所,一般人没事很难走到那里,所以见苗师傅还真是不易。偶尔哪天见他背着工具箱快步走在院里,朴素的黑色夹克配黑裤子,一双老布鞋,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并不似想像中从锅炉房出来的师傅都是邋里邋遢的形象。而这一身装束好像也没怎么变过,大概是我见他的有限的几次都是同一个季节。
找苗师傅修过两次公寓的门锁,他在我脑海里的印象才丰富起来。电话联系过后,也是没多久功夫,就听他轻轻敲门并自报姓名,声音不卑不亢,我应声开门,他进门并不在意我的寒暄,只含笑着直奔主题问我哪个门锁不好使,接着就从工具箱里摸出螺丝刀干活,看他专注于手头儿,我没好意思多说话。只看他对待自己的工具也是轻拿轻放,一点儿不粗鲁,好像那些都是他的老伙伴,一一受到尊重。因为要换锁,所以要第二次请他来,一回生二回熟,一面看他利落地卸螺丝、拆下坏锁又换上新锁,复又上螺丝的没有任何磕绊的整套动作,一面主动和他拉些家常。就是这次的对话,得知他家里人在河北老家,有个女儿在省城上大学。只是他干活太利索,好像怕耽误我时间一样,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尽管是简单的交流,还是感觉得到他对生活的满足。
苗师傅在单位里算不上闲人也算不上忙人,我猜想他可能也担心过自己简单又看似清闲的工作很容易被人替代,所以他认真虚心地做人,谨慎悉心地做事。也正因此,这么多年来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一直在这个岗位,好像根本找不出别人能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