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我的理解:从字面意思读这章很简单,但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出现问题:如果“乐水”“动”“乐”是“知者”的独有特点,而“乐山”“静”“寿”是“仁者”的独有特点,那么“知者”就不会“乐山”、不会“静”、不会“寿”吗?显然这是不能成立的假命题。所以孔子这里的“仁者”“知者”不是分指两类人,而是一类人 的两种不同属性或说不同层次、不同状态——《公冶长》第19章孔子回答子张的问话时说“未知,焉得仁”,我们从这句话至少可以推知,仁者一定是智者。孔子为何要这么分而说之?《大学》第二章解释“明明德”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把这句话简化成路线图“平天下——治国——齐家——修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知致——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因“正心、诚意、致知、格物”为修身之法,故该路线图还可以简略一些“平天下——治国——齐家——修身——家齐——国治——天下平”,所以“四书五经”(包含《论语》)的唯一宗旨就是修身,修身根本在正心,《论语》的每一句话都是正心之法。既如此我们就从“动、静”开始分析。王阳明先生说:“心,无动静者也,其静也者,以言其体也;其动也者,以言其用也。故君子之学,无间于动静。”大意就是,心(不是具体的心脏,心脏不会思考),本没有动静之分,静是指心之本体,动是指本体的运用。这样说估计还是云里雾里,《中庸》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中节,谓之和。”人都有七情,七情没有产生的时候就“静”的状态,七情发动了、产生了就是“动”的状态。一个人睡着了或者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是“静”,当你醒来了、要思考处理事情就是“动”,“动”如果太过——比如悲痛欲绝、鸡骨支床、狂躁不安等等,这是愚人之“动”,“发而中节”方为“知者”之“动”。所以“知者动,仁者静”讲的是达到君子境界的人,无事之时保持“仁者”的状态,有事之时就进入“知者”状态。无事之时,君子如山一样稳定;有事之时,君子如水一般自如(水的特点是“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乐水”即效仿水之性而智慧处事);无事之时,君子当如寿者安详;有事之时,君子当如乐者恒常。
言语意旨: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从夫子这段话读出两个期待:一是明确告诉我们“仁者”与“知者”的状态,既是为我们树立目标,也是给我们提供形象标准;二是为我们明示心正之后所能达到的生活境界。
知行合一:人要达到这种层次、这种境界,说不难也难,说难也不难。说他不难,只需要把自己内心的私欲祛除干净,就能达到阳明先生说的“致良知”高度,也就成为了古圣先贤说的“君子”。说他难,是因为人早已把眼前的世界当成真实的世界,把内心欲望当成自然的追求,渗进血液、透进骨髓,要去掉谈何容易?就拿最简单、最现实的“口欲”来讲,当我们品尝一个食物时,味蕾会直接告诉你这个食物非常好吃,以后还要多吃。以至于下次再看到这种食物时,身体会产生“条件发射”——用流口水来表示“我需要吃、我想要吃”,所以即使你“知道”这个食物实际上是你身体并不需要或者对身体有害的,你也很难克服“条件反射”而产生的”魔力“。我喝酒就是一个极为现实的例子:每到吃饭的时候就总是想倒点酒来“佐餐”,并不是觉得就有多好喝,而是依赖于味道对身体的刺激感觉,虽然我很清楚酒对我的身体有害,至少“胆结石”没有完全处理清楚之前是不能喝酒的,但正因为有心理的依赖就很难把它完全停掉。再如“评优评先”,因为所有人所有机构都在告诉你,这个荣誉能证明你比别人优秀,能给你带来好处,也会让你有成就感,所以我们的内心就对这种所谓的“荣誉感、光荣感”产生了吸毒似的依赖,便想尽办法去争、去夺,最终就把这些对人生完全没用的虚幻当成人生的唯一而迷失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许有人会说,荣誉怎么会没用呢?我有荣誉评职称就会比别人早一些,工资拿得高一些,退休后职业年金也高一些,生活就过得好一些......这些都是事实,但你总要想着怎么去争、怎么去抢、怎么去造假......内心一定会时时处于悬空的状态,心神不宁必然寝难安、食无味,身体又怎么能好?也许在别人看来你是工资高一些、日子过得好一些,只要我不争不抢不夺,退休后比你多活一年,你所有过去十几二十年比我多的,我都能自然而然地“挣”回来,不是吗?所以你过去的十几二十年的身心俱疲有何意义?《道德经》云:“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一个人若能坚决做到“不争”,内心就能静如山,稳定安详;动如水,善利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