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军的步枪先后打响，很快连成一片。更北边的八路军循着枪声射击。

孟德辰指挥战士们从两侧进攻坡塄上的伪军。

在正面和两侧的夹击下，伪军死伤过半，剩下的二十多人溜下坡去。

日军队长警告无效，那三架机枪颤抖起来，几个伪军士兵的帽子被打飞，扑倒下去。

另一些伪军眼见同伙被日本主子打死，惊愣片刻，怒转过身，端着枪啪啪地朝对面的主子们还击，很快被狂暴的机枪扫中。

八路军战士们在这个小转机里猫腰前冲，从伪军的死尸手中拽下步枪，又再次朝东西分散拉长战线。

孟德辰用捡到的步枪打倒了对岸的日军队长，又击倒了往炮筒里填弹的鬼子炮兵，迫击炮倒在河滩上，炮弹喷到近前的一块石头上爆炸，三个机枪手登时剩下一个，别处的两个日本兵向机枪移动，又先后被打死。

北边的八路军士气大振，半里多长的战线上，枪声不断爆响，不多时，大石河南岸边几处巨石后有人举起双手投降。

孟德辰望见后，下令停止射击，叫来两个排长，说：“你们带三十个敢死队员到对岸去，把人和枪炮都运过来，小心诈降！”

敢死队下了坡，在他们的枪口下，对面一个日本兵划了一条船过来。

十几个敢死队员乘船南渡。

一个青年日本兵躲在巨石后，喀喇一声卸下步枪刺刀，抬头望一下天空，切腹自尽。

敢死队员们上了岸，七八个人过去捆绑俘虏，其余人捡拾散落的枪支。

大石河北边仍有十几个伪军存活，此时自己举着手从藏身之地出来投降。孟德辰派人将他们收押。

正自观望对岸间，孟德辰一回头，忽见远处一个伪军士兵朝一条斜路跑去，边跑边回头看，举着的手枪似乎随时将要射击。

孟德辰身子朝后靠了靠，看清了那张脸，是太平庄佃农谷胜的儿子谷二柱。

啪的一声，二柱朝这边打了一枪。

孟德辰立即弃了慈悲心，枪口随着二柱移动一截，扣动了扳机。

清点了集中到一块儿的俘虏和枪炮后，孟德辰抬头望了望太阳，已经过了正午。

大石河静静地流淌着，河中央的一处水面波光粼粼。

南岸边躺着几个日本兵的尸体，殷红的血在河水里蔓延，到了不远处稀薄起来。

孟德辰的目光从河面上收回，看了看俘虏，又想到土坡上牺牲的一些八路军战士，静默片刻，叫来几个士兵，吩咐他们守在渡口放哨，如果另外的援军来袭，提前回到长操的阵地报告，安排妥当后，下令大部战士们带上俘虏朝长操村赶去。

回到先前的埋伏地，孟德辰坐在大树背后长舒一口气，叫来几个留守战士，询问了半天来炮楼里鬼子的举动。

大石河阻击战打响后，长操村南传来激烈的交火声，炮楼里不少鬼子料知了情况，盼着援军能在那儿把前去的八路军耗光。

据点的日军长官用望远镜察看树林里的八路军数目，望去树木郁郁葱葱，杳无人影，便下令士兵抢占八路军挖的壕沟。

二十几个鬼子出了炮楼，弯腰朝壕沟走出一段，远处的树林和深草里打来子弹，鬼子们又急速返回。

孟德辰了解了情况，吩咐返回的战士们择地休整，原先留守的士兵继续监视防守，待入夜后发起攻击。

夜幕降临，炮楼附近的岗楼和大树上几束手电筒的光柱照向八路军的战壕。

孟德辰先让士兵射击照明的鬼子，打了一阵儿，只击碎了一把手电筒，连一个鬼子也没打死。

他反应过来，手电筒都绑在木头或树干上，又下令战士瞄准射击手电筒。

挖壕沟的战士们弓着腰穿过十几道弯，抵达最前方后，开始铲土。

孟德辰原想让俘虏打前阵，又顾及鬼子也抓来老百姓当掩护，随即作罢。不知何故，鬼子也并未使出先前计划的阴招，只是在炮楼前的战壕里布下了士兵。

三座炮楼的射击口里，重机枪爆出沉闷艰难的低吼声，远处的树林和草地里响起枪声的地方不断有人牺牲。

一道火焰从一号炮楼前的战壕里窜升起来，一直朝八路军的壕沟蔓延，壕沟里很快燃起烈火。

原是几个鬼子冒死上前将汽油泼洒了一路，一直泼进壕沟里，回到战壕里点燃所致，以此阻止游击队前进。

树林里的迫击炮喷出炮弹，打到炮楼不远处爆炸，再喷出一颗，击中了楼体，水泥钢筋浇筑的墙壁只炸开一个浅坑。

炮楼前的鬼子从战壕里猛甩手榴弹，挖壕沟的八路军战士损失惨重。

孟德辰焦急万分，下令将剩余的三颗炮弹连续打向一号炮楼跟前，一举炸尽了鬼子的投弹手，后继的八路军战士用土盖灭了壕沟里的大火，接着挥铲掘土。

疑兵从远处的许多地方打出冷枪，打一下挪一段，再打一枪。

鬼子的机枪时响时停。

专事攻击的游击战士五人一组，瞄准喷出火舌的炮楼口射击，子弹击中一寸厚的钢质挡板，发出嘣嘣铛铛的巨响。

挖战壕的战士前赴后继，有人牺牲，又有人涌上去。

弯曲的壕沟不断地朝一号炮楼前延伸。

突然间，三号炮楼喷出几颗炮弹，落在野地里爆响，几团烈火炸开后，散落在四处的磷药燃起不尽的烈焰，大火中不停地有游击队员站起身奔跑，被响起来的日军机枪击中。

更远处，四下的八路军的许多条步枪交织成一片火力网，令炮楼里日军的机枪顾此失彼。

二号三号炮楼前壕沟里的鬼子兵越过沟坎，猫腰跳进一号炮楼前的深坑里，阻击不断逼近的八路军，双方互扔手榴弹，十几个鬼子不久全被炸死在沟里。

在重机枪射向远处的间隙里，不少八路军战士从壕沟前端跃出，奔向炮楼。

战士们刚在楼体下站稳脚跟，几颗冒烟的手榴弹就从头顶上掉落下来，有人立即借着火光捡起两颗扔远，一个老战士眼见脚下的手榴弹即将爆炸，当下趴下身压住，一声闷响后，另几个人登时傻眼，呆愣在地。

后续赶到的战士催促他们加速进攻。

十几人选了一个适宜之处，依靠楼壁架起人梯，一个瘦俏的小伙子攀爬到顶部，靠壁站稳，朝炮楼口里接连塞进两颗手榴弹。

里面的鬼子紧张至极，大骂着又抛出来，底下一个战士从软土上轻手拾起，扔出老远，壕沟里轰然两声巨响。

人梯上的小伙子焦急万分，朝底下大喊着要机枪。

机枪很快递了上来，他抓过枪身，稳了稳阵脚，先扣动扳机再将枪口探进炮楼口，剧烈颤抖的机枪喷出一连串子弹，小伙子听着铛铛铛铛的巨响，心知挡板阻住了子弹，焦急中摇动枪身，终于听见顺畅的穿透声。

炮楼里炸成一团，三四个日本兵中枪倒地，其余人退到墙壁之后。

机枪声停息了，小伙子把弹尽的枪支扔下去，又拉响了两颗手榴弹，等待引信将尽时才掷进炮楼口，三四秒后，炮楼里爆出两声巨响，射击口喷出浑浊的气浪和硝烟，重机枪歪倒在一旁。

一号炮楼被攻克后，二号三号的鬼子们改远距离防守为近距离防守，把机枪对准炮楼根下，握着手枪的士兵守在后面。

孟德辰指挥远处的战士们朝过集结，先攻三号炮楼。

依然是五人一组，同时射击炮楼口，压制住火力后又架起人梯，站在顶端的战士拧开水壶盖，往里面泼汽油。

壶身净空后，那战士用手枪朝楼壁上打一枪，流弹在火星中迸飞，呼的一声，燃起的火焰窜起来，蔓延进炮楼里。

那战士又扔进一颗引信将尽的手榴弹，这一次倒引炸了鬼子放在脚下的手榴弹，炮楼里接连轰响，鬼子的尸体从这边儿炸飞到那边儿，又被掀抛到另一处。

壮观的令人窒息的火焰从炮楼口暴怒地扑出来，燎燃了人梯上几个战士的衣服和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