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烟》的素与简
闲梦远
《隐入尘烟》这部电影,以其清澈的画面,素静的氛围,简洁的情节,细腻的刻画,把深入骨髓的苦难渗入于观众的灵魂。
《隐入尘烟》的故事脉络简单清晰。马有铁,不仅半百家贫,除了一头驴,身无长物,而且为保护全村人的希望,常常被侄子拉去无偿献血;曹贵英不仅不能生育,一腿微跛,而且尿路疾病,随时随地尿失禁。这样两个成为家族累赘的人被命运之绳绑在了一起,谱写着一曲生命悲歌。
有人说,铁,本身就是遭受千锤万打的命运,结果遇到了马,就变成忍辱负重和处处牵绊的驴,所以马有铁的一生,是铁的一生,也是驴的一生。而马有铁唯一的财产——驴子,不声不响,耕田锄地,驮粮拉磨,草料少不挣扎,重活累不反抗,这何尝不是马有铁自己呢。为了全村人的生计,一贫如洗的他无偿给老板献血,马有铁都没有一句怨言。有人说,穷人是不配有名字的,所以,人们连“马有铁”都不喊,直接喊他“马老四”。
如果用两个词语概括这部作品的内容,我觉得是“苦难”和“爱情”。全剧不言苦,却苦出了天际。每帧画面阐释的苦难,比如风雨夜中的那次抢救土胚,比如曹桂英猝不及防的离世,比如平生吃的第一枚鸡蛋,不是为了压下农药的苦,而是用用行为告诉贵英,你的心意我照做了;这一帧帧画面,如同扣进肌肉的绳索,扎进人心的刀锋,痛彻心扉。
全剧不言爱,却爱入骨髓。马有铁对驴子的善良,对生命的尊重,对村民的真诚,对贵英的体贴,对于一个个体生命来说,他集真善美于一身。爱出者爱返,贵英欣喜于生活的奢侈,走投无路中还能收获一份真诚的关爱,感动之余,裹在棉衣里面的热水,换了一次又一次,还有生命最后一次的送馒头。全剧唯一的亮色,便是用五粒小麦印在手上的浪漫。这朵小麦花,对于马有铁和曹桂英来说,如同图腾,绽放着他们的生命,保护着他们的爱情,润泽着他们的灵魂。
全剧节奏舒缓,如童年耳畔的睡前故事,不疾不徐,舒缓有致,娓娓道来。正因如此,所以曹桂英的溘然长逝,才显得那么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电影虽然人物关系简单,情节常见如一年四季,但是画面的清澈确实深入人心。比如片中他们的房子盖好了,小鸡也开始孵蛋了,种下的麦子该收获了,一颗颗粒饱满的麦穗在风中微微抖动,画面空旷到蓝蓝的天幕下只有这颗麦穗,一种期待已久的丰收就在眼前,而这种有吃有住、有人可共立黄昏的日子,不是马有铁和曹桂英可以一直拥有的吗?再比如茫茫土地上,马有铁放生驴子的画面,颇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韵味。这样的画面还有很多,从颜色的选择,到光影的协调,再到韵律的搭配,除了让人一秒入戏之外,还有回味悠长之效。
细节,不仅画龙点睛,而且是艺术的灵魂之笔。电影的细节也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比如两次出现的小麦印花,两次出现的微光送饭等等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