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好英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里其实是暗含深意的,代表她所藏着的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她要坐起来,坐不住,身体歪倒在好芳的腿上。不知是绿色外套映衬的缘故,还是因为过度的充血,她的脸一半发绿,一半发红,眼睛鼓出来,眼珠子是暗红色的,咸水塘的水似乎为她化了可怕的妆容(确确实实是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她的干呕已经停止,但她还是张大了嘴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村民们最后看见她嘴里吐出一堆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像是凝结的炭黑,也像陈年的苔藓(这里也有意指,无法示人的秘密早就已经发黑发臭了)。
好英缓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力气,她挣扎着,把头上那根已经断成两截的发箍交给妹妹后,又开始往塘边爬。围观的人看清楚这个事实后便开始集体惊呼,而在这些声音中,蒋福根的媳妇的劝告尤其刺耳,好英等一下呀,还早,领导还没到这儿呢。
哎,好悲哀。
大家说这话的同时也有人上前堵住好英的去路,虽然嘴里安慰着,眼睛还是不住地望向公路,让人很难相信其劝解的诚意。但,就在这个当口,萧木匠发出嘶哑的怒吼声,谁也别管她,让她去,让她去死,她就该去死,她这条贱命要是能保住塘西村,我放三天鞭炮!
这一小段读得人脑壳上青筋直跳。到底女儿犯了什么错会让萧木匠连面子都不顾了,当着是是非非的全村人放狠话?远处已经有个不管不问的母亲,如今父亲更过分,除了还在劝慰自己的妹妹外,好英究竟还有活路吗?尽管生理上说她获救了,没死成。但精神层面说,我相信她肯定已经彻彻底底死了,甚至可能是凌迟处死那般,满心伤口。但,和村民们的满肚子疑惑一样,我猜,好英必是犯了什么滔天的罪,否则万不可能将老实的父亲气成这样,不可能将那样能言善辩的母亲逼得一个字都不讲。两夫妻的“戏份”对比如此强烈鲜明,足可见作者揣摩人物的细腻和用心,实在让人觉得望尘莫及。
我的心跟着现场发生的一切揪着。一边是希望领导们能够收回成命(虽然好英投塘的事情也是闹剧的一部分,可能歪打正着也说不定)。一边是迫切地想知道为什么萧木匠如此雷霆震怒。不过,大抵上说,心里有了一点猜测,——必是和多年前萧好褔的失踪有关。毕竟,这件事对夫妻两人的刺激实在是巨大的。
究竟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