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志的屋子陈设简单,原先想买的家具后来都没有去看过,现在红梅也没有打算买,有两组柜子也差不多了。眼前的一切,只有这个人她觉得是自己的。别的都有些陌生感,摸起来有点凉,满眼里也还是喜气,贴着小红纸,大红的被子上还有一个大红的红纸剪的双喜字。
公公说:“你们说不买东西,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
“这原本就是……”满红说,友志爸抬头她,她就笑笑不说了。按风俗,这家具和被子原本是该娘家置备的。
“以后我们需要什么就买什么吧,现在买许多,过年把也就过时了。”友志说。
亲戚们在新房里坐了一会,红梅一一敬了茶,友志端着果盘里面有糖果瓜子江米糖和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散给亲戚们,亲戚们端着茶磕着瓜子说着一些吉利的话,也说起谁家结婚,谁家有了孩子。好像和家里亲戚一样说些琐碎的事情,毕竟还不一样,笑容里有点疏远,他们总在不经意里打量她,然后又躲开她的目光,好像他们是新人。
终于天晚了,陆陆续续出去了,为怎么回去,又站着说半天,有家人来接的,有让友志骑车送他们回家的。
红梅一个人在房里坐着,桌子上是散着的糖果花生糕片,还有茶杯冒着袅袅的热气,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瓜子壳花生壳,脚踩一踩,细细碎碎的咯吱咯吱声音,密密麻麻的欢喜声。
外面传来友志爸妈说话的声音,大约是送客回来了,拉桌子椅子的声音。
这个是自己的家?
家里他们都睡了吧,爸妈一向睡得早。
要是从娘家出门,今天妈妈少不得要哭一场,奶奶不知道要擦多少次鼻子,还有父亲低着头在家里进进出出或者在桌子边呆坐着。想着他们,不禁有点鼻酸。
外面传来摩托声,友志回来了。
带着冷气,他进来了,一张嘴一股热气:“你坐着,我打水来洗,哦,先带你去厕所。不习惯吧。”
红梅坐着没动。
他坐他旁边,搂住她的肩:“我知道你心里有点不开心,老人家喝了酒话多,不好拦,拦了记仇的人多。以后碰面少,不要放心上。”
“没有。”本来有。
第二天,红梅一睁开眼睛,看看屋子,那些红喜字都红艳艳的,笑笑,一会儿说:“今天小四要去上学了。”
“怎么,这就想家了?”
“就这样说说。”
“今天不许想家。”
“……”
小四早上走了,家里一下子回到以前。奶奶一天都很落寞,孙子曾孙子没有露面,鹏鹏上学去了,小义也在家打点着要出门。
红梅腊梅都没来,向东上班了,桂兰整菜园去了。家里又就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门前的河岸,河岸上偶尔有人骑车往来,她眯着眼盯着,心里猜着会是谁家的亲戚还是过路的,只是那些车子一闪就过去了,没人过这边来,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向东说红梅明天要来一下,然后也要坐车走了,听说她坐车要坐几天几夜,那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坐车都要坐那么久,太远了。
都要出门去,一年回来一回就那么几天,不知道还能看见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