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郑伯克。
这一次是段于鄢发来信息,约我吃晚饭。上一次没回他信息,给他数落我没礼貌。于是便问他今晚和谁一起,他说郑伯克回来了。
郑伯克母亲高血压住院,本无大碍,但郑伯克是个难得的孝子,不惜跑五百公里的长途从广州赶回湛江,为的就是见母亲一面,哪怕他赶到家时母亲已经出院,但他说这样才安心。这让我想起《凉州往事》中的雪师,二十年来父亲的每一次病患都是住院打针后转危为安,每一次都给“狼来了”所麻痹,结果当最后一次“狼来了”的时候,让雪师错过了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令雪师万般遗憾。郑伯克应该没看过《凉州往事》,但他好像听到了雪师的叹息,人生的每一次见面,谁敢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当然,这一次晚饭,我并没有当做最后的晚餐,因为我也和所有人一样,不愿也不会去想这“最后”的几率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席间,我问起郑伯克母亲的身体状况,进而说到他的亲戚朋友,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走了。郑伯克问我是否记得他公司的一个年轻人,我摇摇头,他说:“才二十多岁啊!刚刚大学毕业!说走就走!”
段于鄢也插嘴道:“是啊!而且很神奇的是居然有人用肉眼就看出这年轻人不行了!”
于是,郑伯克给我详细描绘了年轻人病发的前后经过:“他去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医生说得很直接,回家吧!”
“你说他不抽烟不喝酒,年纪轻轻就得了肝癌,还是晚期,女朋友都没谈,人啊!”郑伯克一脸的惋惜。
“一点征兆都没有,肝脏是人体器官中的哑巴,等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郑伯克呷了一口杯中的桑椹酒,碰了一下我杯中的白水,鬼笑着说:“这是伤肾酒,不伤肝。”
“就这样吗?”我一脸疑惑,以为他会给我大讲特讲,然后诸多感慨,谁知正如这个不相识的年轻人短暂的生命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段于鄢有点按捺不住,提示郑伯克还有更精彩的没讲。于是郑伯克脸上泛起一层神秘之气,开始正襟危坐,侃侃而谈。
“我认识一个公司的高管,和身边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跟了个师父学艺,很神奇。但最后就这个高管学会了,因为其他人都怕。”
我很奇怪郑伯克为什么突然转了一个话题,段于鄢说,就是这个高管看出年轻人不行的。我恍然大悟,继续听郑伯克犹如评书般精彩的讲说。
“因为师父有一门绝技,就是带着他们去墓地,去乱葬岗,教他们如何站在坟头就能辨别埋在地下的是男是女,生前有什么特征等等。所有人都觉得恐怖,没敢学下去,唯独这个高管学了下来。”郑伯克一边说,一边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换作以前,我也会觉得神奇,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毕竟很多神奇都有人见证。如今明白所有的不可思议最终都会幻化为无形,再怎么神奇也逃不过无常,但我又不能在郑伯克和段于鄢面前显摆,更不能不合时宜地大肆说教,令人厌烦,所以只好用文字写下来,权当留给今后的一个记录。
结果我也猜到了,段于鄢说高管有一次遇见这个年轻人,就像看穿他肚皮一样看出了问题,而且他看到的和医院诊断的结果几乎一致。
故事讲完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郑伯克和段于鄢依然谈笑风生,虽然人到中年,谈生论死越来越频繁,但谁又真正在乎过生与死呢?临走时,郑伯克问我:“就见我一面,没别的说吗?”我笑了笑,且见且珍惜吧!
2018.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