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会因你存在而时刻绽放,生活却不会因你示弱而前来安慰。生命的美好是当下生活中简单而又细小的事件组成,没有过多的烦恼,没有过多的忧愁,平凡如初却又深刻在心。” ——献给你
从小,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极为严肃、不苟言笑的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是不敢多嬉笑打闹的,但突然某天看见他常年不见笑的严肃脸露出笑来,我也会”咯咯咯....."的跟着后面傻笑。他走路带风,爱戴各式各样的帽子,再配上一副黑墨镜,那真叫“有范儿”。
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去走塘边,看田野。说到这儿,总是会想起这件让我们捧腹大笑的事情。每天下午到家做完作业,他看我闲坐着,总是会喊我一道去塘边溜一圈。开开心心的去,我都激动的奔跑在前面,像个放了笼子的野鸭子,偶尔回头叫道“快点呀,你走快点呀,跟上我的步伐......”。但当走到高过我的油菜花田,回头再一张望,人呢?去哪儿了?内心无比惊慌,看到的只有脚下的泥巴路、满丛的油菜花还有快要落山的太阳。我赶忙往回跑找他,但跑过弯儿还是一样的风景,带着哭腔,抹起眼泪“我要回家......”这时候突然从不远处的油菜花中他探出脑袋来大笑道“这怎么就哭了?”我心里是满满的委屈,从此也记下了这次被逗的“仇”。
没多久,我俩又来逛油菜花地,我依旧像平时模样活蹦乱跳地跑在前头,但是我内心笃定他一定没想到这是我制造的一种假象,为了引他“上钩”我有意减少了回头次数。当我猜到他差不多的地点可能开始玩原来的把戏时,我偷偷回头,哎呀,果然正中我意他又藏了起来,要开始我的整蛊计划了。我小心翼翼轻手轻脚走往返回的路,暗暗偷笑“这下看你怎么找我”。回到家我得意洋洋的从冰箱搬出西瓜大口吃起来......没过多久他回来了,喘着粗气指责我“你这孩子,回家了也不说一声,害我找好一阵儿,还以为你丢了!”我表面做出愧疚的模样,但心里暗自得意“这还不是你教我的,哈哈......”这再一回想起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这事儿已成为我们之间嘲笑对方频率最高的一件事儿了。
那时候每到快过春节的前几天,他总领我去街上“卖呆”,就是看热闹。背着手气宇轩昂的走在前面,我就望着他的背影跟在身后,偶尔跟不上了跑上几步紧追步伐。走到卖爆竹摊儿前让我去捡自己喜欢的拿,他也不闲着,每年都会不例外的买上几个开门红带回家,留在除夕夜放,响彻附近几排楼。我在楼上捂着耳朵望着,他点起香烟俯身蹲下,右手伸的老长去点引燃线,随后迅速几步跑向楼栋,身手矫健。“嘣!”一声巨响响彻整栋楼,甚至我都感受到楼晃了几晃。这也就成了我在之后心里定义有年味,必须要有这一声巨响才算是过了春节。
那时候我小,家里来了什么客人,他总是和别人谈话之后喊我到他身旁去。和别人自豪的说“这是我孙女儿,从小学小提琴,来!拉一段给人听听!”其实我内心特别胆怯,他是个要求严格的人,平常听我拉琴总会指出我的不足之处,奶奶总在一旁说“你这老头子,我孙女儿拉的挺好的,哪里不好了,真不会说话!”他就特别义正言辞说道”不好就是不好,我有什么说什么,这才能进步!“回过头又冲我笑着眯起了眼。
到了我大四那年,准备在即将离开的学校举办一场专属我的音乐会,那时候他刚做完手术不长时间。心里特别矛盾,一是希望他来看我这十多年来终于在舞台上可以演奏给他听,二是他来的这段路途实在是对他的手术恢复怕会造成影响,最终还是选择了二。当演出那天得知他要来的消息,内心是又开心又感动。站在舞台上,虽然聚光灯照打在我的身上很难看清舞台下他的表情,但我能看见他坐在观众席的正中间,像是小时候那样自豪的听着我演奏。
他和我很像,是一个倔强的怪人,在与他的交流中我们有共同认可的一个词儿叫“有个性”。走路不稳不要旁人搀扶,宁可摔倒也坚决不用拐杖。现在我长大了,聊天中总时常听他叹息:“老了,没有用了......”是阿,我都这么大了,如果我不长大他就不会老,如果我永远不长大他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他平常总是喜欢说笑着问我“爷爷哪天要是不在了,你会不会哭阿?”我想说我想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但是人们总是很忌讳这样的话题,总是会避开它,以为避开它就永远不会发生,但这样永远的不去谈论却会把你们之间最想要说的心底话都深深藏在心的最底层。如果哪天突然想起,却没了要诉说的对象,这是最可惜的。那我告诉您如果哪天,你离我而去我会非常非常的伤心,我会哭的非常非常伤心......但是我会尊重您的离开,您是有计划的人,一定是计划着去做一件重要事了,我会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一定尽我最大努力的照顾好我们一家人。其实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好的机会去问您的心愿,那天恰好谈到,你说只要一篇像在我小学时被老师在班级朗读写奶奶的好作文,我当然要写下来,我还要让身边的人都读到,不认识的人也要读到,我还要写一首关于您的歌。
你不能再领着我去塘边看油菜花田了,你也不能再领着我去街上卖呆了,你也不能再身手矫健的给我点爆竹了,你老了,走不动路了......但是我能搀扶你去看看油菜花田,去街上卖卖呆,想放开门红就让我爸去点!只要每次推开门都能看见你堆满笑容的脸,叫我做什么都愿意,因为看见你的笑容才能让我们安心。我希望您能改改您的倔脾气,在走路时说出需要我们搀扶,在出门时记得带上可以让您变酷一点的拐杖,因为只有长檐帽、黑墨镜和拐杖才会更配哦。您说出您的需要,我不觉得那是累赘,我觉得那是爷爷您需要我的幸福!您看着我长大,您要一直看到我结婚,看到我有自己的孩子,听到我的孩子喊您太爷爷.......
在我看来生活日复一日,但生命无论以何种形式的绽放和收尾都是最美的,因为我尊重它,只要有颗看得见美的心,就会很幸福。
——此文送给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