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报任安书》
司马迁写《史记》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述往事,以思来者”,目的就是后文提到的“舒愤”。“愤”因何而来?了解作者的人都知道,这与李陵事件有关。只因看不惯朝中的势力眼,为李陵多说了几句话,没想到竟飞来横祸。“诬上”的罪名已经下来,无钱无援,竟落得个下蚕室的后果。残酷的现实,已然撕破世间温情的面纱。李陵事件成了司马迁人生的转折点,也成就了《史记》的闪光点。非人的境遇,势必在司马迁内心打上深深的烙印,必将喷发在行文字词间。有内容为证。
1.推崇侠客。侠客身上,虽然有许多恶习,用现在的话来说,本身也是个社会的不安因素。但因“缓急,人之所时有”,游侠“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每每是非常时期的润滑剂。如帮助过季布将军的朱家“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难怪司马迁不由大发感慨:“盖亦有足多者”。
2.为下层人物立传。夷门监者的侯嬴,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不顾满堂亲贵的着急等待,非但亲自执辔去迎接,还陪同一起去问候侯嬴的朋友朱亥,最后在一片惊愕的眼神中将情节推向高潮,真是极尽渲染之能事。萧何月下追韩信以及韩信拜将,有异曲同工之妙。信陵君此举虽有作秀之嫌,然因侯嬴傲视权贵,“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司马迁不惜笔墨是可以理解的。
3.痛批随波逐流和落井下石者。魏国的范雎和须贾一同出使齐国,齐王偏偏厚遇范雎,回国被怀疑有异心,魏相魏齐痛下杀手,宾客更是落井下石,险象环生,幸亏自己睿智,最终逃离魔爪。后辗转到了秦国,成为权倾一国的应侯。接着终于迎来了面对魏国使臣的机会,范雎微服见到须贾,须贾见其寒酸,心生同情,取绨袍赐之,些许的温情挽回了被报复的局面。
4.对嫌贫爱富者的鄙薄。这类例子很多,比如《陈丞相世家》记载,陈平发迹前,其嫂子的评价是“有叔如此,不如无有”,满脸鄙视。陈涉以“苟富贵勿相忘”相期许时,同样遭到同伴的冷嘲:“若为佣耕,何富贵也?”苏秦游说未果,落魄而归时,“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世态炎凉,作者司马迁深有体会。
5.重视物质和生产。作者身陷缧绁,无钱自赎,致使“大质亏缺”,财物之用大矣哉!《史记》中对经济的重视以《货殖列传》言论最为集中,比如“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比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均出于此。其它散见于引孔子对颜回的话“使尔多财,吾为尔宰”等也俯拾皆是。
6.由于受过宫刑,“身毁不用”,在“立德”“立功”已不可能前提下,剩下只有“立言”,进一步坚定了书写《史记》的信念,因记有许多个人色彩较浓的话,怕不被当时者容,是准备藏诸名山的。注重私家撰写,《史记》传记中大篇引文处甚多,即便难考作者生平事迹,也绝不愿著者“名磨灭”。
“悲愤出诗人”,“诗愈穷而愈工”,作者的不幸,反而成了读者之幸。在有幸读到《史记》的同时,大家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令人伤心的李陵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