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阳不服关公,故今日闻其去,欲往追之。操曰:“不忘故主,来去明白,真丈夫也。汝等皆当效之。”遂叱退蔡阳,不令去赶。程昱追而杀之的建议不被采纳,操谓张辽曰:“云长封金挂印,财贿不以动其心,爵禄不以移其志,此等人,吾深敬之。汝可先去请住他,待我与他送行,更以路费、征袍赠之,使为后日记念。”张辽领命,单骑先往。曹操引数十骑随后而来。
云长因欲护送车仗,不敢纵马,按辔徐行。忽见张辽拍马而至,辽曰丞相欲来相送之意。立马于桥上望之,见曹操引数十骑飞奔前来,操见关公横刀立马于桥上,令诸将勒住马匹,左右排开。关公见众人手中皆无军器,方始放心。操曰:“吾欲取信于天下,安肯有负前言?恐将军途中乏用,特具路资相送。”操赐黄金云长婉拒,操笑曰锦袍一领略表寸心。云长恐有他变,用青龙刀尖挑锦袍,披于身上,勒马回头称谢,曹操自引众将回城,于路叹想云长不已。
关公来赶车仗。约行三十里,却只不见。云长心慌,纵马四下寻之,忽见山头黄巾锦衣少年,持枪跨马,马项下悬着首级一颗,引百馀步卒,飞奔前来。公问少年回:“姓廖名化,字元俭。因世乱流落江湖,聚众五百馀人,劫掠为生。恰才同伴杜远下山巡哨,误将刘皇叔两夫人劫掠上山。吾即欲送下山来,杜远出言不逊,被某杀之,今献头与将军谢罪。”关公教急取下山,参拜二夫人,拜谢廖化。廖化又拜送金帛,关公亦不受。廖化拜别,自引人伴投山谷中去了。
云长将曹操赠袍事告知二嫂,催促车仗前行。至天晚,投一村庄安歇。庄主胡华出迎,须发皆白,得知是斩颜良、文丑的关公到访,大喜,乃令妻女请二夫人入内室款待,自于草堂款待关公。并请求关公在荥阳太守王植部下为从事儿子胡班捎去书信一封,关公允诺。
次日早膳毕,相别而行,取路投洛阳来。前至东岭关,把关将姓孔名秀,引五百军兵,在岭上把守。当日关公押车仗上岭,军士报知孔秀,秀出关来迎。秀曰无通关文凭,待差人禀过丞相,方可放行,否则留下老小为质。关公大怒,举刀就杀孔秀。秀鸣鼓聚军,披挂上马,杀下关来。关公约退车仗,纵马提刀,竟不打话,直取孔秀;秀挺枪来迎。两马相交,只一合,钢刀起处,孔秀尸横马下。众军便走。关公曰:“军士休走。吾杀孔秀,不得已也,与汝等无干。借汝众军之口,传语曹丞相,言孔秀欲害我,我故杀之。”众军俱拜于马前。
关公望洛阳进发,早有军士报知洛阳太守韩福。韩福急聚众将商议。牙将孟坦曰:“既无丞相文凭,即系私行,若不阻挡,必有罪责。吾有一计:先将鹿角拦定关口,待他到时,小将引兵和他交锋佯败,诱他来追,公可用暗箭射之。若关某坠马,即擒解许都,必得重赏。”人报关公车仗已到,韩福弯弓插箭,引一千人马,排列关口仔细盘问,关公怒曰:“东岭孔秀已被吾杀,汝亦欲寻死耶?”孟坦出马,轮双刀来取关公;关公约退车仗,拍马来迎。孟坦战不三合,拨回马便走;关公赶来。孟坦只指望引诱关公,不想关公马快,早已赶上,只一刀,砍为两段。关公勒马回来,韩福闪在门首,尽力放了一箭,正射中关公左臂。公用口拔出箭,血流不住,飞马径奔韩福,冲散众军。韩福急走不迭,关公手起刀落,带头连肩,斩于马下。杀散众军,保护车仗。
关公割帛束住箭伤,于路恐人暗算,不敢久住,连夜投汜水关来。把关将卞喜善使流星锤。当下闻知关公将到,寻思一计:就关前镇国寺中,埋伏下刀斧手二百馀人,诱关公至寺,约击盏为号,欲图相害。安排已定,出关迎接关公。到镇国寺前下马。众僧鸣钟出迎。镇国寺内有一僧,却是关公同乡人法名普净。两人尽诉同乡之情,普净以手举所佩戒刀,以目视关公。公会意,命左右持刀紧随。卞喜请关公于法堂筵席,左右方欲动手,皆被关公拔剑砍之。卞喜下堂绕廊而走,关公弃剑执大刀来赶。卞喜暗取飞锤掷打关公。关公用刀隔开锤,赶将入去,一刀劈卞喜为两段。随即回身来看二嫂,早有军人围住,见关公来,四下奔走。关公赶散,谢普净曰:“若非吾师,已被此贼害矣。”普净曰:“贫僧此处难容,收拾衣钵,亦往他处云游也。后会有期,将军保重。”关公称谢,护送车仗,往荥阳进发。
荥阳太守王植,却与韩福是两亲家,闻得关公杀了韩福,商议欲暗害关公,乃使人守住关口,意甚殷勤。关公因于路辛苦,请二嫂晚膳毕,就正房歇定。令从者各自安歇,饱喂马匹。关公亦解甲憩息。
王植密唤从事胡班听令,密将干柴引火之物搬于馆驿门首,约时举事。胡班探视时,公唤从者于行李中取父亲书付班。班看毕,叹曰:“险些误杀忠良!”遂密告曰:“王植心怀不仁,欲害将军,暗令人四面围住馆驿,约于三更放火。今某当先去开了城门,将军急收拾出城。”关公大惊,忙披挂提刀上马,请二嫂上车,尽出馆驿,急急出城。胡班还去放火,关公行不到数里,背后王植火把照耀,人马赶来。王植拍马挺枪,径奔关公,被关公拦腰一刀,砍为两段。人马都赶散。关公催车仗速行,于路感胡班不已。
行至滑州界首,刘延引数十骑,出郭而迎。延曰:“今黄河渡口关隘,夏侯惇部将秦琪据守,恐不容将军过渡。”关公要船只延恐怖推辞,知刘延无用之人,遂自催车仗前进。
到黄河渡口,秦琪引军出,纵马提刀,直取关公。二马相交,只一合,关公刀起,秦琪头落。关公曰:“当吾者已死,馀人不必惊走,速备船只,送我渡河。”军士急撑舟傍岸。关公请二嫂上船渡河。渡过黄河,便是袁绍地方。关公所历关隘五处,斩将六员。后人有诗叹曰:挂印封金辞汉相,寻兄遥望远途还。马骑赤兔行千里,刀偃青龙出五关。忠义慨然冲宇宙,英雄从此震江山。独行斩将应无敌,今古留题翰墨间。
关公于马上自叹曰:“吾非欲沿途杀人,奈事不得已也。曹公知之,必以我为负恩之人矣。”
正行间,忽孙乾一骑自北而来,乾曰:“刘辟、龚都自将军回兵之后,复夺了汝南。遣某往河北结好袁绍,请玄德同谋破曹之计。不想河北将士各相妒忌:田丰尚囚狱中,沮授黜退不用,审配、郭图各自争权;袁绍多疑,主持不定。今皇叔已往汝南会合刘辟去了,恐将军不知,反到袁绍处,或为所害,将军可速往汝南与皇叔相会。”关公教孙乾拜见夫人,二夫人皆掩面垂泪。
关公依言,不投河北去,径取汝南来。正行之间,夏侯惇一彪人马赶来。正是:六将阻关徒受死,一军拦路复争锋。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文字整理于罗贯中《三国演义》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