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二奶
离二爹有一只眼睛永远都是瞎着的,没有人知道这只眼睛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他就像夜晚没有月光映入眼帘的一个黑魆魆的高高的细长的黑色的影子,很难感觉到他的存在。
离二奶年轻的时候却艳若桃李,明艳动人,庄子上来来去去路过他们家,越入眼前的都是她柔媚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没有骨骼的三月柔风,让你恍惚间轻飘飘的滑过她家门口。所有的色彩都驻在她待的那一方天地里……
农忙季节,金灿灿的玉米地上,离二爹家场地上俩个角落忙碌着俩个人,经过的路人的眼里只有静若井里淡淡诱人兰花一样的离二奶。好多次我在没人的路上碰见独自骑着自行车赶集的离二奶,她慈善的冲我独自笑着。
听母亲说有那么一个夜晚,她睡醒后,听到屋外面,离二奶跟我父亲压着声音的叽叽喳喳的拉扯声,后来父亲的手表就在离二奶手上了。父亲是村医,家里那个时候有一些药,村里很多人家一些应急吃的药,父亲母亲都是人情,离二奶家吃的药隐约也是。
兽医老爹有一天在离二奶家起了争执,离二奶还闹着跳河寻了短见,被人从河里拉了起来,听说很多人过去瞧热闹,还听说,老爹的一双崭新的黑色大皮鞋被脱了,留了下来。我们小时候上学再经过兽医家门口的时候,好像他们家神秘了许多……
夏天夜晚在大伯家乘凉,屋外门板上大伯、大伯母就着满天星斗摇着蒲扇古往今来的谈天说地,他们家池塘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忽上忽下的忽明忽暗。有那么一天,屋里大伯母说到他们家屋后的沟里填出来一条土路,通往离二奶家的,说是大伯父填上的,方便夜晚走路——
那个夏日的午后,父亲被癌症折磨的俺俺一息,躺在堂屋的床上,哥哥嫂子在里屋午休,那天父亲拉的大便居然是干净的,母亲跟我一起收拾完后,母亲去后庄去了,我独自陪着父亲,平静被父亲突如其来大口大口吐出来的血打破了,白色的衬衫上溅的都是他大口吐出来的血,我吓的狂乱起来,大声苦喊着在里屋休息的哥哥的名字。
母亲闻讯急忙回来了,让哥哥去叫大伯母给父亲穿衣服,屋里呼啦啦就围满了人,父亲临闭眼时,从他眼里射出来一记晶亮的一道光迅速的扫过屋里的人。
那么炎热,那么厚的棉服一层又一层给他穿上,他艰难的张着大口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二奶贴在我身后,套着我耳朵细细道,你父亲是一个好人,弄点糖放他嘴里,捂上他嘴巴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