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小丑》——灵魂与血缘的重力竞赛

“春从二楼落下来了。

季节当然不可能从哪里掉落,春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他是强奸犯的孩子——哥哥泉水再次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正在身患癌症的父亲的病房里。自母亲去世以后,这个家庭再次面临瓦解的危机。

弟弟春以消除街道上的涂鸦为业。他提起近日频发的纵火案,想要给父亲解闷,便玩起了抓罪犯的侦探游戏。父子三人因为纵火案再次成为“最强大的一家人”。然而,毕竟是犯罪事件,大火背后藏着每个人的秘密。弟弟越来越神秘,父亲则整日忧心忡忡,哥哥决定快刀斩乱麻……

伊坂幸太郎是一个推理作家,但不是一个安分的推理作家。《重力小丑》的故事全篇由连续纵火案贯穿,而落笔则重在人物与人物关系的描写。主人公泉水的弟弟春,是母亲被强奸后怀上的孩子。纵使遭受了诸多非议,母亲还是坚持地生下了这个强奸犯的孩子。泉水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弟弟。彼时是个小大人的泉水清楚地知道弟弟和他不一样,但却欣然接受了春的存在。在一家人努力的悉心呵护下,春渐渐地长大了。

然而残酷的事实依旧无法抹消。日渐长大的春拥有了与哥哥截然不同的英俊外表,一半承袭自母亲而一半承袭于强奸犯。英俊的春在学校吸引着众多异性的目光,却让他感到越来越不自在。同时他还展露出了超乎常人的艺术天分,与同龄人相比却十分孤僻。春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哥哥泉水踏入社会以后开始从事基因鉴定的工作,让春开始对生物基因感到兴趣。

“自己心中所想的,也有可能是别人心中所想的。一切的恶意最后都会返回到自己的身上。”

春畏惧自己的基因。纵使有着父亲的爱护,他仍然对自己那属于强奸犯的一半基因怀抱着恨意和恐惧。也许是命运的指引,春无意中看到了哥哥工作的资料,见到了一张让他感到熟悉的面孔——一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曾经的强奸犯。春开始调查,而哥哥也察觉到了这个独特的客户。春按照强奸犯曾经犯案过的地方放火并留下涂鸦,将哥哥也卷入其中。而哥哥则利用工作便利,趁机调查着强奸犯和弟弟春的基因数据……就在泉水看到检查结果决定动手时,弟弟却阻止了他,亲手杀死了强奸犯。最终泉水阻止了春去自首,共同送别了父亲离世。

故事至此尘埃落定。伊坂幸太郎以角色展示了当下一个真切的社会伦理问题:亲情究竟是由什么决定的?血缘和灵魂,究竟哪一个更重?很显然书中给出的答案是灵魂。春的成长是曲折的,却是温暖的。父亲和母亲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爱护他,即使在生身母亲离世后,父亲也没有疏远他。他们一度缺少话题,产生了距离感,但父亲从心底里爱护着春,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在父亲最后的见面时,他握着春的手,问春是不是瞒着他干了一件大事,春眨眨眼回答说没有。父亲说:你撒谎的时候就爱眨眼睛,从小就这样。泉水也一样。你们都和我一样,不擅长说谎。

“这句话十分平常,或许在旁人听来甚至有些无聊。而它却成为救赎我们两兄弟的圣言……父亲轻而易举地超越了染色体、遗传和血缘的禁锢,三言两语证明了春与自己的羁绊。”

哥哥泉水则是春最大的心灵寄托,以至于后来作案时春也一直设法将哥哥卷入其中。对于春来说,哥哥就像是一个护身符,从幼年时期开始哥哥就一直陪着自己成长,可以说见证了他的变化,从事基因工作的哥哥则更能够看清他的全部。而对于泉水来说,有些孤僻和依赖自己的弟弟春则是独一无二的亲人,因为清楚春的处境,他一直都在尽力保护春,想让春知道,基因并不能支配灵魂。

也许正如故事所展示的,灵魂大于基因。生物学家可以给予千万个遗传学案例告诉你基因的伟大,却不能让人忽略灵魂的重量。无论是什么的基因,灵魂都是从零起跑的,纵使没有血缘的链接,仍然可以有感情的羁绊。这正是人类灵魂的宝贵所在。对于今天的中国社会来说血浓于水的观念仍然深刻,父母常常因为自信于血缘关系而忽略了与子女灵魂的沟通。也许灵魂与基因的重力比拼还需要时间,但我相信灵魂会赢。

故事最后的最后,兄弟两人在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抽着烟聊天。

“在天空的另一头,母亲一定在等着父亲……但不知为何,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光影……人可以利用脑内的神经传导物质思考,并分泌各种荷尔蒙生活。一旦身死化骨,人的本质就会消失,这才是我脑中的想法……或许春也是同样的心情……我们在给烟加油……就算没有灵魂和彼岸世界,那道烟也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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