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杀年猪蘸蒜泥儿
年关杀猪,众人将猪梱绑住,抬扛到案子上,杀猪的人拿侵刀一捅,我忙端盆上去接那珍贵的血,主事的哥哥见血后,便出门去遍邀亲朋好友共庆祝,招请一屋子人,热闹的相聚,大家没等落坐,便谈论着杀年猪的最新情况?正赶上杀猪季,家家排着队来杀,无论在哪里,在队房子里讲杀,大家来到我家也讲杀,有人描述着于家的猪,肥膘子是一巴掌厚,净肉三百三十三斤,听到这,我对于家日子的殷实很感羡慕,那才是了不起的日子,凭心而论,我也愿意杀那样有轰动的猪。
屋子里到处在流转着喜气,外屋地下的哈气让来人看不清什么,走路都要十分的加小心,很多的来人在浓重的哈气下找不到里屋门把手,外屋地下挺老大,可外面进来人,仍听得清他们脚踩包米杆子的声音。
客人陆续进屋,烟笸箩就在炕上,火柴盒跟我用过的乏本都在烟笸箩里,来人随便卷,边卷着烟便边发布最新的杀猪消息…明天老王家预备,后天…
哈气之下,厨房杀猪人按照奶奶的意思,割大块大块的好肉,清水下锅,在大锅里烀煮它二十几分钟,滚烫的猪肉便捞出锅,随之,杀猪之人便挥刀割下猪肝,顺手扔进锅,在锅里不停地沸腾和翻滚,火候到时,将灌好的血肠从锅边溜入,看看熟好,便下令给我——不要再添柴火。
这种原始的烹制方法简单中暗含家乡人的淳朴与热情,极大地彰显了家乡人对美味的追索。
带着温度,奶奶将肉切成适合吃的片,码满满的盘派我端上桌,这就是一盘带着原始野性的美食,同样的还有滑嫩油亮的血肠,用侵刀片成薄片端上桌,不吃肥肉的人也不要紧,将烀熟的猪肝切薄端出来,还有从哈拉巴骨头上扯拽下的瘦肉,用手撕成瘦肉条,码装满满的大盘子,带着热乎气我热情地端上桌,将我们全家的诚意呈现在客人面前,主事的哥哥一声请!大家便端举酒碗,一屋子人开始了选择自己的主攻目标。
原始的白肉,原始的感觉,只要是抹蘸上蒜泥儿,立刻激发出猪身上的原始的野香,到嘴里凸显出猪肉的鲜嫩和滑爽,满口的肉香。若夹起块手撕瘦肉,点蘸蒜泥儿,瞬间激活肉的活性,味道猛増,在外屋地下,我便清楚地听到里屋人发出的吃肉声音,在年关,大家吃出的是幸福感和满足感。
一波人走后,再上一波,每一波的伺候,都听奶奶的指挥,由我来伺候,那新杀的猪肉,向外冒着热气,也向外散发着肉香,全部的笑脸,我很忙的,除了向桌子上添菜,盛小米干饭之外,我还得烧火,甚至于翻肠子等杂役都得我来担着,送走两波吃猪肉人们后,轮到我们自家人上桌,将凉肉上锅熥,熥热后的血肠已失了平整,成了变了形的碗状,诱人的油亮油亮的光面不见了,但滑嫩鲜香的笨猪肉完全弥补了那点点的缺憾。
正在吃肉之时,后院老王家打发孩子来取杀猪三宝:侵刀、猪挺子、刮毛板,我连忙用那帆布围裙将东西包好,递给他。
家乡人把猪肉皮处理干净,加清水熬制,放凉后,称这凝胶为皮冻,皮冻是被东北人普遍接受的好东西,如果缺少蒜泥的加盟,猪皮那种腥臭味道使人无法下咽,与美味相差甚远,有了蒜泥的参与,居高临下,对皮冻形成压迫之势,不仅掩盖住了猪肉皮的腥臭恶感,反彰显出皮冻之凉爽,显现出了皮冻弾牙的口感,令人食之欲罢不能。
这种好味道直延续到二月初二日,龙抬头前四、五天,家家拿洋镐将埋在冰下的猪头、猪爪子抠出来,在自家门口架起土灶,烧燎去猪毛后,交给女人。还是原始的办法——烀之,当皮松肉烂脱骨时,从汤里捞出,仍是带着温度切斩成块、片之形状,靠的仍然是蒜泥儿这最佳搭档,一年一度的来改造猪头和猪脚的腥臊。
平日里,蒜泥儿放在再显眼的位置,也不会被关注,它辛辣无比,气味熏天。可遇到肉,它能提香、除邪、祛肥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