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涵从北京转学到了我们班。她会背诵很多唐诗,她写的字经常被老师拿来作我们学习的字帖,她长像乖巧,更奇特的是,她说着一口好听的北京腔的普通话。她在我们班就是鹤立鸡群,女生抱团地讨厌她,男生喜欢却从来不敢接近她。我很喜欢羡慕,喜欢听她讲普通话,经常看着她写的字琢磨这字究竟怎么练出来的。因为我们两家住的很近,上学放学路上经常遇见,一来二去,我们便走得近些。熟悉了之后,我才慢慢知道她的故事。
她的爸爸妈妈是高中同学,读书期间互有好感。后来,她爸爸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她妈妈顶替她外婆在街道上班了。她爸爸上大学的费用就是她妈妈用微薄的工资供出来的。他爸爸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就把她妈妈也接了过去,后来有了她。原本温馨、快乐的生活,因为他爸爸患上肝癌而戛然而止了。两年后,他爸爸去世了。她妈妈在北京没有正式工作,只好带着她回到了家乡。
她和我说,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爸爸就教她背唐诗,她曾经很反感,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爸爸却告诉她,唐诗是用最精炼的语言表达最美好的意境,说着就深情朗诵一首诗,她看着爸爸陶醉的样子常常抿嘴偷笑。爸爸曾和她说,读诗是最廉价的自娱方式,可以排遣寂寞,有一天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有诗的陪伴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再大一点,爸爸教他认字,爸爸说字是人的外衣,从字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字是一张名片,可以帮你认识新的朋友,帮你打开新的世界。她说那时候经常一边写字,一边抹眼泪。
爸爸去世后,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背诗练字了。有一天,她翻开唐诗三百首那本书时,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来,泪光中仿佛看到爸爸正疼爱地看着她。爸爸教她念诗的那段时光原来是这么美好,又何其短暂啊。往后。她每每提笔练字、吟诗诵词的时候,仿佛就能看见爸爸,她把这当做是和爸爸的约会。此时,时光是静止的,只有她和爸爸,“爸爸,你觉得这首诗美吗?”,爸爸微笑着点点头。背诗、练字的习惯,她一直保持了很久,她觉得这是他和爸爸想见的唯一方式。
在我们那个年代,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的家庭并不多,孩子基本是散养状态。更别提什么兴趣班,培养什么业余爱好了。涵的出众,是让人嫉妒的,更是无法企及的。最令女孩子们嫉妒的是她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大家都觉得她装,明明父母就是本地人,自己现在也在这上学,还说普通话,明显就是要和大家划清界限嘛。涵也知道大家嫉妒她,甚至讨厌她,可她依旧我行我素。她的字依旧是我们班的字帖,她的作文也常常作为范文,评选三好生的时候她的票数依然是最高的。尽管大家不喜欢她,可是在大家心里她还是最优秀的,这大概就是小孩子才有的单纯吧。时间一长,尽然开始有女生向她借书看,有人开始学着她讲普通话,大家开始慢慢接近她,想和她交朋友。小学毕业前,涵和我们几个已经变成了死党。
后来,我们初中不在一个学校,她还时常写信给我。她告诉我,她一定要考到北京的大学,她一定要回到爸爸生前工作、学习的地方去。这大概就叫理想吧,当我还停留在为学习而学习的时候,我是无法理解涵的理想的,但是我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坚定和执着。
再后来,涵如愿以偿地考到了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外交部工作。我问她怎么那么幸运,她说因为她是翻译里面最具文学素养的,文学里面字写得最好的,写字好的人里最精通英语的。一点没错,小时候打下的童子功,才让她往后的人生如此顺遂和精彩吧。那些不能打败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爸爸说的一点没错,所有的技能都将你引向更广阔的世界。
今天再看《超有效的情绪整理术:一针见血解决烦恼》,体会更深了。所有的麻烦都是人生的幸运袋,它们的存在都是为了使未来变得更美好而发生的。担心和抱怨对问题的解决毫无用处,只有行动起来,欣然接受那些不得不做的事,善待自己、肯定自己,不要陷入无止境的烦恼中,人生才能就此发生转变。
以叔本华的一句话赠与你我共勉:无论何时,每个人确实需要配备一份定额的焦虑,或者担心,或者困苦,正如一艘船需要一定的压舱物,才能走出一条笔直和稳定的航线一样。